就在我思忖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時,已經走出休息室的她卻回頭瞄了我一眼。低低的帽檐下隻能看清她小巧的鼻尖和誘人的紅唇,但哪怕就是這麼一瞥,也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就在我驚訝于她的美貌之時,她的嘴角卻露出一絲詭邪的笑容。
“她肯定在看我的笑話!”
我敢肯定自己剛才被大叔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的樣子被她看到了,否則她不會在即将上場之前還有這個閑工夫回頭看我。我尴尬的覺得血液一下子都集中到了腦袋上,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真的就能不顧一切的逃離這裡嗎?大叔飾演的魯貴這場戲結束後,又要換回開場時穿着的長衫。如果我就這麼離開,等他演完戲回來換長衫的時候,若是沒看到我,若是戲服又不知道被放到哪裡去了,想必肯定又會大發雷霆吧!
“哎,我真的沒有出師就這麼不利了啊!”
我思忖着長歎了一口氣,拿着長衫的手緊緊攥着絲毫不敢放松。我回頭看看休息室裡的人們,他們各自忙碌着,像是沒人注意到剛才發生的一切似的。見衆人并沒有關注我,我也就不那麼糾結了。不過如果繼續待在這裡,我也覺得心裡悶得慌,于是離開休息室走到舞台後面的通道處。因為我記得在四鳳從家裡跑出去後,再到下一幕周家的衆人對峙,這兩場戲之間的間隔特别短。我想還是待在這裡心安一些,最起碼可以讓大叔第一時間看到長衫安全的在我手裡。
“堵在走廊裡幹嘛!衣服也不能在這兒換吧?快回化妝間。”
“好…”我嘟着嘴跟在大叔身後回到化妝間。很快大叔就換好了衣服,随即回到幕布後待機,準備随時上台。而我也就一直待在舞台後側,沒再回休息室。
到了最後一場戲,我心裡的大石頭也終于落了地,緊張的情緒漸漸放松下來。我也才有了空閑,開始觀看舞台上正上演的大結局。
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群深陷痛苦和糾葛之中的人們彙集于此。他們之中有僞善的老資本家,有受新思想影響的純真少年,有被冷漠的家庭逼瘋了和被愛情傷得體無完膚的婦人,有對過去所作所為充滿了罪惡感、企圖逃離的年輕男人,還有意外歸來的母親,愛與被愛的單純少女,受壓迫的無産階級工人,貪得無厭的管家等等。不論是難以啟齒的超越倫理道德的羞愧事,還是不能說出隐藏多年的身世之謎,所有的矛盾都在雷雨之夜爆發。他們各懷心事,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執着。對話的内容是刺激且傷人的,哪怕是一個微妙的肢體動作都會令人絕望到窒息。他們糾纏着、嘶吼着、低吟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随着觀衆席上掌聲雷動,曹禺經典話劇《雷雨》的演出也順利落下帷幕。
看到演出結束後演員們一個個從舞台上退回幕後時,我心裡仍是心潮澎湃。盡管我并沒有從頭到尾好好觀賞這出話劇,但僅這一幕扣人心弦的尾聲就足以震撼人心。
我仍沉浸在話劇的魅力之中,忽然看到大叔也和衆演員一起走下舞台。我這才趕忙将自己拉回現實,快步着跟上了他。不過從他急匆匆的步伐來看,這會兒應該還在氣頭上。見他沒有跟我搭話,我也沒有說話。畢竟晚上還有演出,若是情緒真被我影響到了可就糟糕了。
為了更貼近最原始最純粹的戲劇傳統,戲劇節主辦方将晚上的演出場地安排在戶外。雖然是在戶外演出,主辦方還是在上演《雷雨》的劇場裡給協調了化妝間給演員們梳化。再說這麼個大熱天要是連準備工作也在戶外進行的話,可能演出還沒開始演員的妝就都得花得不成樣子了。《雷雨》的演出結束後,我和大叔留在劇場的休息間裡等着其他人過來。等待期間,我們還是誰也不理誰,都沒有說話。好在沒一會兒,劇團的其他人就來了。
劇團的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我,直問大叔這個瞅着面生的人到底是誰啊。大叔看了我一眼,敷衍着說我是他臨時聘用的助理。衆人聽罷紛紛詫異的看向我,好像我不應該出現在這兒似的。有幾個人甚至調侃起大叔,問他好端端的怎麼請上助理了,之前不都是事事親力親為嘛,就連服化道也是親自準備。大叔沒有解釋,而是催促大家休整收拾好了就趕快化妝。
看着人們忙碌起來,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麼,畢竟在來這兒前大叔并沒有交代我具體需要做些什麼。不過我想應該還會有人來叫我去排練走位,或是告知我大叔的出場順序吧。于是我就在休息室裡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等着大叔吩咐。
等待的時候,我就百無聊賴的看着演員們化妝。沒曾想大叔竟起身向我走來。我心想我還什麼都沒做,他就要發飙嗎?我不知所措的低下了頭,眼睛緊盯着地面不敢看他,直到看到他将一條裙子和一個白色的小玩意兒塞進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