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莉莉攪黃了針對自己家的騙局,如釋重負,對于劉秀雲的無能狂怒并不在意,收拾了碗筷就去院子裡洗衣服。她忙碌了一晚上,躺在自己西堂屋的小床上時,什麼都沒想就睡着了。
本以為回到久違的這個家,她會有很多情緒,會睡不安穩,沒想到這一覺睡得極沉,什麼夢都沒做,睜眼就到了大天亮。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等自己完全醒過來,才慢吞吞的爬起來穿好衣服。
她是起得最晚的。
錢鋼去地裡了,錢成才在堂屋看電視,劉秀雲已經做好了早飯,正守着小鏊子攤煎餅。他們這個地方的煎餅并不是那種有菜有蛋的煎餅果子,而是把面糊攤薄烙熟後形成的像紙一樣的主食,因為幹,能放很久,當然吃的時候也很費牙口就是了。
壓水井旁邊的井台上放着煮好的雞和方肉、豆腐。那隻雞被盤得十分齊整,昂頭挺胸的,錢莉莉知道,這是今天去上墳要帶的祭品。
他們家鄉的規矩,清明節去祖墳上墳,兒媳婦必須去,但是女兒不去,這樣等會兒他們一家三口出了門,她正好可以洗個澡,再自己剪剪頭發。
錢莉莉動作麻利的洗漱完,錢鋼也回來了,爺三個便一起吃早飯。
電視裡熱鬧得厲害,錢莉莉看了看,是那部電視台播放了二十多年的民間格格電視劇,她當年也很着迷。不過現在再看,她隻覺得聒噪。
她飛快的吃完飯,去廚房燒水。
不知道昨天晚上錢鋼跟劉秀雲說了什麼,反正今天劉秀雲沒有再找她的碴,甚至在二叔一家從别的鎮上趕回來的時候還當着他們的面給了自己一個笑臉。
二叔二嬸都是隔壁鎮上中學的老師,一個教數學,一個教曆史,因為自覺是脫産的城裡人,一向對錢鋼這個鄉下大哥很看不上眼。早些年錢莉莉的爺爺奶奶在世時還能壓着些,而現在,兩家也就隻在這樣逢年過節的時候有一點兒面子上的來往了。
以劉秀雲的脾氣,她自己嫌棄丈夫沒本事可以,卻不能忍受妯娌和小叔子明裡暗裡的鄙夷。不過她越是尖酸刻薄陰陽怪氣,二叔一家就越瞧不起她,就連他們的獨子錢成錦也看不上堂哥堂姐。
這些事兒錢莉莉心裡門兒清,不過她不打算在這上頭花費心思,隻要不影響她家的财務狀況,她都不摻和。
一行人拿着祭品上了山,錢莉莉抓緊時間洗澡。等她用家裡唯一一把剪刀把頭發胡亂修剪完的時候,上墳的三口人回來了。
“行了,别說了,這些他們沒拿走正好,你收拾收拾,讓莉莉帶着學校裡吃。”錢鋼陰沉着臉說了一句,摸起倒座裡的鋤頭下地去了。
劉秀雲扭頭喊他:“你幹啥去?這麼時候了不吃飯啦?”
“早晨我看見地頭有草,我去鋤了就回來。”錢鋼說着就走遠了。
錢莉莉掃着地上的頭發,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就連沒心沒肺的弟弟都臉色難看,估計是跟二叔一家又鬧了什麼不愉快。
她什麼都沒問,錢成才卻主動走過來跟她說話:“姐,你沒去就對了,二叔二嬸說你壞話呢。他們說爸媽就不該讓你報名考高中,不如直接上了師專,好歹脫産了,能改城鎮戶口。他們還說咱家能得個城鎮戶口就燒高香了,哼,他家都是城裡人了,了不得呢!”
二叔二嬸确實能說出這種話,錢莉莉也不生氣,一邊掃地一邊問:“就這些?你們就都氣成這樣?”
“咳,也不是,咱媽是真生氣,咱爸可能也生氣吧,也可能很傷心,我……我就煩錢成錦,想揍他。”錢成才沒好氣的說。
“别生氣了,想想該怎麼辦才是。”錢莉莉把掃好的頭發倒在垃圾筐裡,回屋跟弟弟語重心長的說:“生氣也沒用。現在大家都這樣,瞧不起咱們種地的,誰讓咱們窮呢?可咱們家就是農民啊,改變不了。你要是想讓他們閉嘴,要麼咱家得發大财,變得特别有錢,要麼咱們上大學,去大城市,當比他們更洋氣的城裡人,他們一個小鎮上的,還能牛氣啥?”
終日調皮搗蛋的錢成才第一次認真思考起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