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我考得也不差,三叔給我準備紅包了嗎?”
他們這裡叔侄插科打诨的,家庭一片和諧,錢莉莉家的氣氛卻截然不同。她挂了電話,跟六嬸道了謝,急匆匆的回到家裡,正聽見錢強的聲音:“……不答謝老師,也太不會做人了。”
接着就聽見劉秀雲不忿的反駁:“怎麼還扯上不會做人了?你又不聾又不傻,這四外鄰村的,哪個不說你大哥這人仗義?老師正經教孩子那也是應該的,他拿這份工資了!我們莉莉考得好是莉莉自己學得好,一樣的老師教,别人怎麼考不上頭名?這事兒我看就是你們想跟教委的人搞關系,拿我們莉莉當幌子,還讓我們出錢請客,好事都是你的呗。”
“媽,怎麼了?”錢莉莉問。聽了這麼幾句,她大約也猜出了幾分二叔的來意。雖然劉秀雲駁斥二叔挺痛快的,可她對秦老師他們絲毫不感恩的态度是錢莉莉非常不喜的。
“啊,你打完電話了,什麼事兒啊?”劉秀雲問了一句,又氣呼呼的瞪着二叔夫妻。
錢莉莉說:“是我們班同學打的電話,商議大夥一起湊份子請老師吃飯答謝老師的事兒呢,我答應了,可能得攤十幾塊錢。”
劉秀雲一拍巴掌,笑出聲來:“嘿!好啊!這才叫會做人呢!”
她現在是隻要能讓錢強兩口子不高興,她就高興了,對于錢莉莉說的攤錢的事兒,她都沒有表示不滿。
錢鋼歎了口氣,對錢莉莉說:“謝謝老師是應該的,哪天去啊,讓你媽給你拿錢。”
一直微笑的二嬸終于也拉下了臉,拉着錢強站起來:“那你們就趕緊安排吧,我們先回去了,學校裡還有事兒,得值班呢。”
他們走了,劉秀雲更是一通謾罵,錢莉莉也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就像她剛才猜的,二叔提議讓爸爸花錢請客,慶祝她取得的優秀成績,也答謝老師和領導們,他們夫妻要過來坐陪。這次劉秀雲罵得倒還真在點子上。
錢莉莉跟錢鋼說:“爸,我覺得還是跟大家一起挺好的,要不然别人該說了,我一個鄉下孩子,碰巧考了個第一名,一家子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樣不好。”
“行,你說得對。往後你也算是大人了,看事兒就得這麼周全。”錢鋼贊許的說。
錢莉莉之前就覺得父親對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變化,現在就更确定了。她想來想去,最後得到一個結論,她現在“有出息”,父親就尊重她,前世她沒什麼本事,父親也瞧不起她,所以即使是父母,對子女的尊重寵愛也是有條件的。
傷心是沒有的,前世已經傷完了,不過是更堅定了她奮發圖強的決心罷了。錢莉莉回到房間裡,拿出之前沒完成的稿件,繼續修改。
第二天她又接到了陳旭的電話,确認了吃飯的時間。回家的路上正好碰上郵遞員來送信,裡頭有她的過稿信和彙款單。她投了兩篇稿,一篇被拒了,另一篇給了五十五塊錢稿費。
她回家把彙款單給劉秀雲看:“媽,我寫的稿子發表了,人家給的稿費。”
劉秀雲文化水平不高,但是這些字還是認得的,拿着彙款單看了半天,才還給她:“就你在屋裡寫的東西,真掙着錢了啊。那你趁着暑假,趕緊多寫點!”
錢莉莉點頭:“媽,我知道。”她不想再被家裡敲骨吸髓,卻也沒想着使勁跟家裡要錢,有了這個緣故,她以後也可以少拿些家裡的錢——那麼将來他們就不能用當初供養自己的這份“恩情”來綁架自己了。
她又說了一句:“這個錢等我去取了湊份子用,就不用跟您拿了,剩下的我想自己留着。”
“你留着幹啥?湊份子花不了這麼多吧,剩下的給我收着,正好你五堂哥要娶媳婦,我随禮得用錢。”劉秀雲果然立刻就打上了這個錢的主意。
“我五堂哥不是過了中秋節才辦婚禮嗎?到那時候我都開學了,還得交學雜費和住宿費呢,這錢都不夠的。”一中在縣城裡,她是肯定要住校的。
劉秀雲一噎,想起接下來錢莉莉上高中的花費,剛好起來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她低聲絮叨着“上學有什麼好”、“光花錢”、“無底洞”什麼的,錢莉莉隻當耳旁風,反正這一輩子,她的錢一定要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