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雲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明天看看你爸怎麼說着吧，大夫說他過一會兒就能醒。家裡還有老些事兒呢，讓他交代交代，你們再回。”

錢成才看着神色凝重的姐姐，再看看病床上的父親，有點兒不想回家，但是沒敢說話。他覺得姐姐比媽可靠，他聽姐姐的。

果然，過了有十來分鐘，錢鋼就醒了過來，知道自己是在醫院裡，他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虛弱的問：“家裡怎麼安排的？”

“你都這樣了還管家裡幹啥？那些雞一晚上不喂死不了！”錢鋼一醒，劉秀雲就恢複了精神，“你先顧好自己吧！”

錢莉莉動了動胳膊。

錢鋼看見了她，動了動嘴角，笑了一下，問：“　莉莉考完了？考得怎麼樣？什麼時候出分數？”

錢莉莉抿了抿嘴，回答說：“考完了，我覺得還行，能考上大學，出分得十來天吧。”

不等錢鋼再說什麼，她接着問：“爸，您現在感覺怎麼樣？身上哪裡難受？”一邊問着，她一邊按動了病床床頭的按鈕，叫護士過來看看。

錢鋼搖頭：“我沒事兒了，這不都打上藥了。”

很快護士就過來了，一看錢鋼醒了，立刻去叫了醫生來。錢莉莉他們幾個便往後退開，讓醫生檢查診治。

他們說的專業詞彙錢莉莉也聽不懂，隻能認真的努力去聽。好在醫生們面對病人家屬的經驗十分豐富，一看他們這樣就知道他們聽不懂，特意解釋了一下，大緻的意思就是錢鋼能清醒過來，不再昏厥，人就沒什麼大事，但是還是需要住院治療幾天，等到血液指标正常了才能出院。

一家人包括錢鋼自己都放了心。

等醫生護士都離開了，劉秀雲才在病床邊的小椅子上坐下，問錢鋼想不想吃飯。

錢鋼沒有胃口，他輸着液，除了藥物還有生理鹽水，躺在病床上倒也不是很想吃東西。錢莉莉便從大書包裡把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先拿了大水杯去走廊盡頭的熱水間接水。

等她回來的時候，錢成才已經把病床兩側的布簾子給拉上了。錢鋼住的是四人間的病房，每個病床之間有簾子，晚上休息的時間拉上，盡量避免影響别人休息。現在醫院對陪護的家屬沒什麼限制，不過其他三張病床上的病人都是隻有一個人陪着，他們這一大家子就顯得格外擁擠。

“成才上床吧，在你爸腳邊湊合湊合，莉莉找把椅子坐着。”劉秀雲吩咐着，“你爸沒事兒了你們就早點睡覺，明早頭一班車你們就回去吧，家裡雞得喂，眼瞅着就長成了，餓厲害了可虧了。”

錢成才倒是有眼力見兒的，問錢鋼：“爸，你解手不？我跟你去趟廁所吧，我媽跟着不方便。”

錢莉莉看了弟弟一眼，倒是有幾分驚喜，看來這孩子比她記憶中好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這一世學校裡老師教得好。

其實她不知道，這裡頭還有她的緣故。

錢成才本性不壞，隻不過學習不好，又沒什麼特長，在學校裡沒有老師特别在意他，家裡父母又對他放養，隻給他灌輸了一個姐姐會供養他的觀念，直接把他養廢了。

而這一世，先是有了一個極為優秀的姐姐給他做榜樣，讓他有了上進心，初中又是錢莉莉的母校，盡管班主任不是秦老師，可是也因為錢莉莉的關系對錢成才比較關心，對他提出練體育的想法很支持，也跟體育老師着重訓練他，這就讓他進入了完全不同的環境。盡管文化課成績還是平常，可他已經不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了。

錢成才扶着錢鋼，舉着輸液瓶去衛生間，隻剩下錢莉莉和劉秀雲大眼瞪小眼。

劉秀雲看了一眼女兒，問：“你五叔兩口子怎麼跟你說的？錢的事兒？”

錢莉莉擡頭看她：“五叔說下午過來住院的時候錢是他墊的，方才又送來兩千借咱用，等爸治好了再一起還他。”

劉秀雲默了默，又問：“你這回不上學了，寫稿子能掙多少錢？”

錢莉莉語氣淡漠：“我不知道，之前掙的錢都是投了稿好幾個月才能給，恐怕趕不上現在急用了。”

“那你手裡上高中沒花完的呢？還有多少？”劉秀雲并不放棄。

錢莉莉反問：“媽，咱家的錢是不是你管着？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拿出來嗎？”

“咱家有什麼錢？”劉秀雲的聲音一下子尖利起來，“你爸在地裡圈了那麼一大片蓋雞舍，買磚蓋屋那樣不花錢？全是借的！你看着雞賣了挺多錢，你知道雞苗多少錢？飼料多少錢？給雞消毒防疫買藥多少錢？養到現在才賣了一茬雞，蓋屋的錢都還沒還完呢！我哪有錢？”

旁邊病床的病人咳嗽了一聲。

錢莉莉歎口氣，聲音壓得更低：“那現在這茬雞是不是到日子了，可以賣了？”

劉秀雲還沒回答，錢鋼父子倆就回來了。錢鋼問錢莉莉在說什麼，錢莉莉并不隐瞞，直說是在為醫藥費發愁：“爸，我瞧着那雞都老大了，能不能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