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獻跳到河流裡将身上的污垢全部撕下并洗幹淨皮膚,光焰吹出一口氣将獻打造的舟吹入海中。
“出口移動到日旸之地附近的海域,汝該走了。”
獻跳上獨木舟,向光焰許諾:“吾來日必重返。”
“吾等汝。”光焰笑着再次吹出一口氣,送獨木舟遠去。
岱輿山高聳入雲,獨木舟漂出數百裡仍可見,理論上再漂出萬裡也能看到,然獻隻是眨了眨眼,睜眼時白晝變為黑夜,高聳入雲的岱輿山亦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汪洋。
獻擡頭,繁星漫天,熟悉又陌生。
獻一眼便得出判斷出自己在日旸之地的東邊。
既如此,獻朝着西方劃槳,三日後遇到日旸之地捕魚的船隊。
見到獻還活着,捕魚的衆人驚喜不已。
“獻還活着!”
獻與衆人又哭又笑許久才平靜下來,互相交流這段時間的事,獻才知道風浪結束後海灣裡的船都出來撈落水者,能找到的都撈了上來,而沒找到的,隻要還活着,也都在後來自己找了回來,超過半個春秋還沒找到或自己回來的,可以确定死亡。
到如今,距離海難已過去一個半春秋,除了霄還抱着一絲不肯死心的希望,沒人認為獻還活着。
“一個半春秋?”獻驚訝不已。“可吾在岱輿,日夜更替隻百餘次。”
衆人大驚。
“百餘次?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
獻見衆人不信,說起自己海難後的遭遇,說完後還回去自己的舟上,取來一藤筐的野果散給捕魚隊的衆人分食。
“這是吾帶回的果實,汝等嘗嘗,果實少,汝等記得一人一口,汝等嘗了便知吾所言非虛。”
母鲅率先拿起一枚果子啃了一口,果肉入口,表情立時怪異無比。
旁人問:“味道如何?”
母鲅沒吭聲,又啃了一口,再一口,三口将整個果子食盡。
無需言語,看她的動作,衆人便知道了,趕緊伸手抓果子。
獻帶着藤筐後退一步,拿起一枚果子遞給衆人。“輪流一人一口,不然不夠。”
速度最快的人抓過果子啃了一口,啃完立時想啃第二口,但獻一把搶過吃剩下的果子遞給下一個人。
一枚果子吃完,獻收回果核,遞下一枚給排隊的人。
母鲅湊近,語氣哀求:“獻,再來一顆嘛。”
獻拒絕:“不行,果子不夠,隻能一人一口,而且汝已經吃了一整顆,夠了。”
“不夠。”母鲅痛苦道。“吾覺得自己以後都吃不下其它食物。”
“餓了就會吃。”獻道。“這吾的親身經曆,吾離開岱輿在海上漂着這幾日便是食魚而活。”
母鲅疑惑。“汝守着這麼多果子竟忍得住不食?”
“舟太小,帶出的果子也少,吾若食,便無法讓汝等一人一口了。”獻扼腕不已。
她本來是想采摘足夠所有人一人一顆的果子,岱輿山上的果子也能滿足她的想法,但獨木舟不滿足。
獨木舟裝不下那麼多果子。
一人一口,一枚又一枚,一筐又一筐,待整個捕魚隊都吃到一口時,已消耗掉三大筐果子。
盡管果子們保存時間明顯超過人間的果子,但獻不确定果子的具體保存時間,在捕魚隊都分食一口後殘忍拒絕所有人再來一口的哀求,搭載運魚船帶着果子回到陸地。
一年半不見,海邊聚落的規模更大了,以原本用來晾曬谷物的空地為中心,分布着百餘座大室、住房、倉廪。
最靠近大門的倉廪茅草屋檐下擺着一塊石頭,磨平的石面上擺着大量木牍與竹簡,霄拿着筆埋頭在簡牍上書寫着什麼。
獻贊道:“霄的筆又改了。”
她走的時候霄用來書寫的筆還是一端削尖的細小竹管,這會又升級換代了。
竹管被剖開,末端填入一束毛發,再用繩子将竹管與毛發捆緊,霄握着筆在顔料裡蘸一下,能寫好幾個字,比起原本一次隻能寫一個字的竹管筆不要太方便。
聽到熟悉的聲音,霄擡頭,自語道:“吾又做夢了?”
獻聞言有些奇怪:“汝在白晝睡覺?”
聽到夢裡從未得到過的答複,霄立刻清醒,驚喜道:“汝真的回來了?”
“吾回....。”獻抱住撲進自己懷裡的霄,郁悶的發現這個曾經比自己矮半個頭的家夥這會比自己還高。
霄欣喜道:“獻回來就好。”
“吾回來了,霄又長高了。”比她高出半個腦袋。
霄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嗯,吾長高了,再過不久吾便是大人,到時獻出海,吾便可同往。”
獻忍不住道:“汝現在做的事挺好的。”
出海真的會死人,但在部落裡每天登記書寫累歸累,卻不會死人。
“吾想出海,不想再像這次一樣,獻遇到生命危險,吾卻無能為力。”
獻無語。“汝便是在,也隻是一起被海浪卷走,還不一定能活下來。”
霄:“....”
“不說這個了。”獻道:“将衆人都喊來,吾有好東西給衆人分享。”
霄疑惑獻出海能帶回什麼好東西,看了眼獻身後,隻看到一筐筐的果子。“這些果子?長得真大真好看。”
獻遺憾道:“這是吾從岱輿帶回來的,可惜獨木舟太小,不能每人一個,隻能一人一口。”
霄更疑惑,這果子是有多好吃,居然讓獻這麼惦記,非得帶回來讓每個人嘗一口。
盡管疑惑,霄還是将部落與部落周圍幹活的人都喊來分享果子。
汲取了捕魚船上有人一口幾乎将一整顆果子吃完的教訓,獻這次先将果肉剝下,切成指甲蓋大小的小塊,一人一塊。
每個人吃完都覺得不過瘾,還要,被獻堅定拒絕。
“這是給所有人帶的,一人隻有一口,汝等吃光了,别人吃什麼?”
“汝不說,誰知道汝帶回這麼多果子?”
獻答:“吾自己知。”
給整個部落都嘗了一口,獻讓霄幫自己看守剩下的果子,自己背了兩筐果子輪流去其它部落送果子,落下後堅決貫徹一人隻有一口的精神,盯着每個人吃下果肉,多一口少一口都不行,待最後一個人吃下才離開。
兩筐果子吃完,獻飛回海邊部落,憤怒的看到霄臉上有傷。
從傷痕來看,不是野獸也不是磕着碰着,是人的巴掌扇的。
“誰做的?”
“吾無事。”霄趕緊安撫獻。“是果子太好吃了,他們也是一時沖動,果子一顆都沒少。”
獻沒說什麼,隻是處理起剩下的果子。
就算是岱輿的果子也不能無限期保存,為了防止腐壞,獻在岱輿時曬過,曬得半幹,霄又晾曬了一番,已經幹了,體積縮水,可以往一個筐裡塞更多。
獻将剩下的果子搬進一條獨木舟裡,裝好後暮色四合,所有人都回來休息與用晚餐。
衆人準備吃飯時,獻一手木棍一手盛水的陶缶,在陶缶底敲擊出噪音引來所有人注意。
獻神情溫和的道:“誰打了霄?站出來,吾與汝聊聊。”
見獻的表情不像想揍人,便有人率先站出來。“吾等隻是想吃一口果子,果子太好吃了,打霄是吾等不該,吾等最終還是沒吃果子。”
“吾等?還有人一起?”獻看向衆人。“誰?都站出來,吾很好奇汝等的想法。”
又有七人站了出來。
獻嘴角抽了下。“汝等人還挺多。”
一人無奈道:“果子味甚美,吾等嘗過它後便再吃不下旁的食物,那麼多果子,汝怎麼就不肯讓吾等多吃點?”
“果子就那麼多,隻能一人一口。”獻一邊說一邊走到離得最近的少年面前,話語落下時一拳擊出,落在少年臉上。
獻動手很快,很快将兩個人揍翻在地,剩下六人雖反應過來反擊,但獻飛了起來,再從空中伺機落下将六人一一揍翻在地,揍得滿地找牙。
“獻,吾等有錯,卻未遂,汝不能這樣。”
獻踩在一名三十幾歲的女人背上。“若是為果子,吾早讓吾等去背石頭了,而非揍汝等。”
“那汝發什麼瘋?”
獻答:“汝等打了霄,所以吾打汝等,僅此。”
衆人疑惑的看向傷勢還沒消退而鼻青臉腫的霄,霄亦驚訝的看着獻,心中有暖流流淌。
獻從女人背上跳下。“此事到此扯平。”
經此一事,獻不再分批帶走果子,而是操舟離去,挨個将果子送到各個部落,盯着每個人吃下,送完果子再回來時錯愕的發現海邊部落的人體型都發生了變化,少則瘦一圈,多則瘦兩圈。
獻驚訝道:“如今是秋季,并非食物匮乏的冬春季節,汝等怎麼瘦了這麼多?”
霄歎道:“吃過果子後,再吃其它食物皆食之無味,滿心都是果子,不是餓得必須進食,完全不想吃東西。”
獻一時無言,她很理解衆人的感受,離開岱輿後她也吃什麼都沒滋沒味,十數日便掉了三合的肉。
猶豫片刻,獻取出一塊果幹遞給霄。
看着熟悉的果幹,聞着朝思暮想的果香,霄疑惑的看着獻。
“給汝。”
“不是一人一口嗎?”
獻忍痛道:“這是吾那份,一直沒舍得吃。”
霄推開獻的手。“這是汝的。”
獻道:“吾在岱輿時吃了很多,以後吾還會再往岱輿,還會吃到,不差這一口,汝吃。”
霄聞言終于忍不住接過果肉放進嘴裡,沒舍得咽也沒舍得嚼,隻是含着。
不同于鮮果的甘美芬芳多汁,曬幹後的果肉沒有汁,甘美卻翻倍,味蕾被粗暴的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