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驚退了沙獸,看着愣神的光,在他眼前揮了揮手,是黑色的手掌。熟悉的黑色皮膚人。
不是那個白色的身影。
“小朋友,你的家在哪裡?”白衣老者這麼問道。
“家?”他有點迷茫。
家已經毀掉了。
何處都不是家。
他,隻是在流浪。
“我的家找不到了……我在找它。”
“找不到了?”老者有些迷茫。
看着小孩有些怯弱的模樣,老者道:“放心我不是壞人。我是西寨的人,不是什麼沙漠劫匪。小朋友,有什麼需要的你說,我會幫助你的。”
光的聲音有些低:“我的家……在慕寨。”
“慕寨嗎?”老者思索,“确實已經消失了很久。但是慕寨在蠻荒的極東,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最西邊?”
光卻無法開口。
說出千眼的事嗎?但他其實不想說。如果他是那裡的人呢?
看着小孩欲言又止的模樣,老者歎氣,他大概也能猜到些什麼。
“和我走吧。在城裡,好好修煉,以後就能回家了。”他勸着,“一直流浪,也不是長久之策。”
“城裡?”可是他沒有錢。
“那裡都是像你一樣的黑皮膚,流離失所的蠻荒人。沒事的,不要怕相處不愉快。”
光不知道那裡會不會是下一個地獄。
但他也唯有踏出這一步。不嘗試不會有結果。如他所說,流浪并不是長久之策。
“蠻荒之地,外面的想進來,裡面的想出去。”
“沒有足夠實力,别想着回去看看。”
唯有,成為強者。
光跟随者老者來到了莫恩國的伊斯特城。這是坐落于莫恩國南部的一座小城,甯靜祥和。
這還是他第一次記得一個城市的地名。
在伊斯特城,走在街上偶爾能見到黑皮膚的年輕人或者遛彎的老年人,見到老者和光前來,城市中的人早已見怪不怪。
“西長老,又帶回來一個小孩子?”一個黑皮膚的男子過來對老者打着招呼,看起來是熟識。
“嗯,今天去蠻荒看看,遇到了個和我們差不多遭遇的小孩。”
為了讓他放下戒心,老者也對他說過他們西寨的事。
西寨,當初也遇到了沙獸危機,但沒有奇怪的灰霧。他們擅長制造,但不善于修煉,無法對付太多的沙獸。大祭司為了全寨考慮,被迫遷出蠻荒之地,所幸離外側不遠,才能舉全寨之力來到這陌生之地。
而正因為他們精通制造之術,無論是蠻荒的器具、樂器等,還是普通的家用物品,他們都能制作出來且做工精良。這是他們的立身之本,這些黑皮膚的人才能在這座城鎮繁衍生息。
“你可以在我這裡學點手藝養活自己,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看得出來你修煉天賦不錯,這麼小就已經這麼高等級了。雖然我們的修煉資源不多,但也會盡力幫你争取。”
高等級一部分因為天賦,一部分是他的努力,還有一部分因為千眼的改造。
但他不願說出改造的事。如果這裡還有那個地方的人……他就危險了。
摸着脖頸處,那裡早已經結痂,被項鍊擋住。
“沒想到當初的慕寨也有幸存者。”那個男子感歎道。
光回過神來,發現兩人在讨論當時慕寨的事。
慕寨的後續……也沒什麼後續。
灰霧過境,覆蓋了自東到慕寨的地方,沒有人逃出來。
幸存者或許隻有曉和光。但不為人所知。
老者和男子聊着聊着,帶着光走到街道的盡頭,拐彎,看到了一家店鋪。門口用木闆畫着一個奇怪的符号,一個豎着的橢圓,中間有一道橫貫穿。
蠻荒古文裡的“西塔”,他認識。畢竟西塔琴也是這個西塔,他很小就在彈了。
他也聽老者說過,他的店鋪的名字就是西塔。想來這就是他的店鋪。
老者和男子告别,用鑰匙打開房門,風鈴叮當作響。
映入眼簾是一間缭繞着檀香的幽靜房間,房間總體基調是暗金色,沉穩卻不失輝煌。房間兩側挂着大大小小的西塔琴,還有些蠻荒的器具,排成好幾排,将環境渲染的更加神秘。在小屋的盡頭,是一張紅木桌子,其上放着一些器具,幾根木頭,還有一個小小的金框眼鏡。
“聽說慕寨的人很會彈西塔琴,給你一把暫時拿去用吧。”
老者微笑着看着光,從牆上的西塔琴拿下一把,和光的小孩身軀比較匹配。
“這是借給你的。等你長大了,有錢了,可以找我定做一把,哈哈,那品質肯定比這些高。”老者笑眯眯,“有了好琴,你才會更厲害。趁手的武器可少不了。”
“現在先将就用着吧,小朋友。”
光看着遞過來的西塔琴有些愣神,最後還是接過。
這把西塔琴,和當初小時候用過的很像。雖然很久沒有彈奏過了,撫上琴弦,還是瞬間找到了感覺。
神秘而悠揚的聲音響徹店内,異域的聲音自他彈撥的琴弦傳出。
回憶随着琴聲慢慢流淌,傾瀉。
當初慕寨的快樂,甯靜。
那一天,姐姐的生日。他哼哧哼哧抱着一人高的西塔琴,給姐姐彈奏起來。那是最快樂的時光。
曲調一轉,回憶到了灰霧逃出生天的緊張,以及對姐姐的擔心。
轉機出現,白衣人帶走了他們。
再轉,到了新的黑暗。曲子沉悶,如同深空作響。
曲調慢慢趨于平緩,來到了流浪時間,迷茫,沒有方向。
最後的沙獸争鬥,再來到甯靜的小鎮,曲終。
“可以聽得出來,很有情感,是一首有故事的曲子。”老者稱贊道,“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代表慕寨的希望。”
又是希望。
但是現在他并不讨厭這個詞彙。
“嗯,你……那個誰。”老者撓頭,才想起來根本不知道光的名字,“小朋友,你這一路都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也沒有告訴我。”光躲開他的視線。
其實他自己沒有想好自己該叫什麼。
曾經叫做光,後來還有個66号……不能被稱作名字的名字。
現在,得想一個姐姐能一眼認出的名字。如果姐姐有一天來到外面的世界,聽到這個名字,第一反應就是他。
這個名字,還得讓自己記得過去,作為警醒,這個世界仍有痛苦和黑暗,隻有變強才是最終的出路。
不可講述,也不能遺忘。
“我叫西施蘭,西是西寨的西,施蘭是我的名字。”老者對着思索中的小孩介紹到,“你既然是慕寨的人,那你應該姓慕?”
“嗯。”光點頭,“我叫……慕光陸。”
慕寨的慕,希望的光,66号的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