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在更深的海底。
想到這裡,首席整個人都散發着陰沉的氣息,沒有保護好皇子這件事已經足夠讓他在皇帝陛下面前吃一壺了,更别說他底下還有一群等着上位,順便看他好戲的人。
要不是皇子的靈魂印記沒有消失,皇帝早就拿他開刀了。
現在所有人都在等,等皇子被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維斯坦家族當天就收到了他們暴露的消息,暴怒之下的皇帝幾乎收回了維斯坦家族一半的權利。
而作為婚禮主人公之一的貝麗卡在出事的第二天醒來,然後将自己關在房裡一言不發,外界傳言是這位新娘傷透了心。
随着維斯坦家族式微,謠言越發肆無忌憚,甚至還有的說伊斯塔單戀尤利西斯,為了他抛棄貝麗卡,各種桃色流言滿天飛。
但無一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及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普通人甚至連為什麼皇帝會針對維斯坦家都不太清楚,知道内幕的人眼觀鼻鼻觀心,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什麼大動作,都在等着尤利西斯的消息。
哪怕是身死的消息。
“動了!動了!”
“首席,它……動了!”
坐在賬中的首席挑眉,沒好氣地說:“咋咋呼呼地幹什麼?找到皇子了?”
“首席!”保管羅盤的人将它遞到首席手上,盤上沉寂了好幾天的指針忽然瘋狂轉動起來。
首席噌地一下站起身,顧不得手中的事,跟着那人出了帳篷,跑到海邊。
海面依舊平靜,隻是頭頂的太陽沒了,陰沉沉地像要下雨,指針仍在目中無人般地瘋狂轉動着,那轉動的吱嘎聲讓首席的心理莫名感到一陣不安。
強者的直覺永遠是有迹可循的。
海面開始無風自動,幾乎是随着指針停止的一瞬間,雷電落下,緊接着暴風雨來臨。
“不對勁……”
首席喃喃道,靈力包裹住雙眼,讓他能看到更遠的地方。
海天相接之處,有一道翻飛的人影,因為隔得太遠了,首席隻能看到模糊的一點,那人迎着雷電,毫不遮掩地釋放着屬于九十九級的狂暴氣息。
就像是一個人劈開了海與天的界限,站在那海天相接之處傲視衆生。
首席微微感應就知道,那雷電接上一道,以自己的實力絕對不會好受,而那人卻沒有停留,海面狂風大作,緊跟在那人身後的是翻湧的潮汐。
首席低頭,這景象讓他快要驚掉下巴,指針指着的方向,正好是那人的位置。
“是皇、皇子?!”
他身邊那人驚疑不定地問。
看着越來越近的海浪,首席瞳孔縮,回過神來,連忙打斷道:“傳我的命令,所有人快撤!”
趁海浪還沒來。
他顧不得皇子了,嘴裡不停地下達着撤退的命令。
衛隊不得不放棄陣線和手上的事,以最快的速度撤退,這不是一個人或是一支軍隊就能阻止的。
這是——天災。
首席斷後,九十八級的靈力毫無顧忌地使出,撐起防禦靈力罩,分開拍打至岸上的海浪,但仍舊不能緩解哪怕是護下完全這一隅,天災的力量,是人無法,也無力抗衡的。
“快走!!”
他抖着手回頭,蒼老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望向尤利西斯在的地方,頓了頓,然後轉頭,腳尖在浪潮上輕輕一點,朝撤離的方向急速飛去。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海龍沐浴着雷鳴和電光,這種感覺他在萬年前也曾感受過,他狂笑着,那條人與神的界限仿佛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他眼底映出破碎的天光,朝着雲層用盡全力一擊。
他身後凝結了一道龍的虛影,虛影身上屬于魚的特征都在急速蛻變着,變成奪目的金,他的精神力、靈力都在魚躍龍門。
即便它自诩叱咤風雲的海龍,在神的眼裡,不過隻是蟄伏在海底的一條蟲。
他絲毫感受不到痛苦,眼裡滿是偏執的瘋狂和喜悅。
海龍借着尤利西斯的身體,一具人類的身體,達到了他從前從未達到的高度。
神雖憐憫終生,卻唯獨偏愛世人。
所以人隻需要等待神明的眷顧,而靈獸與這大陸的種種生靈,想要到達那裡,卻要經受剝皮抽筋,重塑靈魂之苦。
好恨啊……
他不甘,所以他吃掉自己的身體,強行提高修為,以這殘破的人類身軀去沖擊,以此證明那樣的境界未必無法企及。
快啊!快啊!!
他在心裡呐喊,揮出的拳頭上滿是傷痕,七竅流血,天仿佛破了一個窟窿,從裡面的透出光來,就像是神王的視線,投下憐憫的目光。
那溫度足以融化一切,包括海底萬年的陰冷。
“快啊……”
他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早已嘶啞不堪,他的全身染上與神明相同的金色,朦朦胧胧間,好像聽到了一聲歎息。
那是他求而不得的東西,此時此刻,終于有了回應。
水之國的人們絕不會忘記那一天,狂風大作,雷雨交加,海與天的境界從未如此模糊,所有人的視線都不自覺地集中在一人身上,明明隔得很遠,卻能夠看見那人一頭藍發,衣衫破碎,硬生生将天捅出一個窟窿的模樣。
神迹隻有短短一瞬,又在萬衆矚目下消失,随後隻見那人像卸了力一般地,急速向下墜去。
——最後跌進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