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子清站在門口,靜靜看向靠窗的床上,那個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的身影,心亂如麻,腦子裡一片空白。
怎麼會怕成這樣?
怎麼會怕成這樣?
系統也想問。
“這是你故意的嗎?”剛才瘋狂的警報聲做不得假,數據顯示時樓的負面情緒值已經摸到了失控的邊緣。
“是,也不是。”時樓感知着依舊在急速跳動的心髒,又伸出手擦去臉上冰冷的汗水和淚水,“我在模拟那彬的精神世界。”
他暫時将自己的影響壓到最低,于是情況突然變得極其糟糕。
無法控制的厭惡與恐慌,伴随着深而痛的絕望,腦子裡名為理智的弦一下子就斷了,在鋼絲上跳舞的人向來搖搖欲墜,随時都有埋骨深淵的危險。
“很不幸,”心口跳得有些疼,他張了張五指活動僵硬的關節,伸出手輕輕捂住心髒的位置,還有些惡心,但總算沒有抽搐嘔吐的欲望了,“我又一次猜對了。”
雖然時空局的員工們會開玩笑地将“蓋亞之子”稱呼為“主角”以顯示其天之驕子的地位,但位面并不像一出戲劇那樣僅圍繞着寥寥幾個角色展開,它是無限擴張的。換言之,在“幕布”之後的一切都在按照一定的規律有序運轉,否則“舞台”上的“表演”就無法成立——這個“規律”的最高法則就是因果。
因生果生,因滅果滅,一切緣起緣盡都要有說法。
那彬的生平并不是強支線,在遞交的位面契約申請書中沒有詳細描述,但他的所作所為必須符合與身份經曆相匹配的基礎邏輯。而向時空局尋求幫扶的位面往往還不夠成熟,在世界的構建上很容易有漏洞,時空局的介入就是要幫它們送上能夠自主運行的正軌,對于空缺要麼掩蓋住要麼徹底補上,後者風險極高,但往往能事半功倍。所以不少人為了提高任務的成功率也會搏上一搏——十個回廠重造的裡至少有七八個就是這麼沒的。
哦,其實這種行為在時空局的員工中也有相應的黑話,苦中作樂,自嘲為“加戲”。
加戲咖嘛,很容易被咔嚓的啦。
“你要利用這點嗎?”系統對此加以肯定,那彬的心理創傷确實足以交代他為什麼對鞠子清抱有如此之高的敵意,它簡單運算了一下,這條支線可以算通過了。
“别說這麼難聽嘛。”時樓笑了笑,“那樣豈不是顯得‘我’更加悲慘了。”
“你要做什麼?”系統警覺,發送一個大大的感歎号,“你不是那彬,你是編号16。”
時樓撩過汗濕的額發歎了口氣,身體還很虛弱,方才消耗了他太大心神,白天的覺白睡了,他不怕系統色厲内荏的警告,“可‘我’現在就是‘那彬’呀。”
聽上去有些不對勁,但數據又顯示編号16此刻正常得很,系統權限有限,作為輔佐智能并不能主導任務者的行為,因而也隻能提醒到這一步,半晌後才發問,“時雁枝救下承露,也是這個原因?”
後來為時祺所殺的承露,其實是時雁枝恩師的幼子。
時雁枝出身于被中原武林鄙棄為“魔教”的天地聯,他的師父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人,承露從小在大小魔頭堆裡長大,小小年紀便一身邪性。時雁枝為了吳七星早就叛出天地聯,但到底顧念師徒情誼,在天地聯被滅以後并沒有放棄對承露下落的搜尋。
“當然,所謂‘遺願’嘛。”時樓一臉“你怎麼才發現”的驚奇,在系統生氣之前又補了一句,“而且最後跟位面清算功德值時不是把這條支線算進去了嗎?”
系統:……
那确實。
“可是不走這條支線你也能存活,完全是節外生枝。”系統批評,“你差點激怒了蓋亞之子。”
“阿祺哪裡敢。”時樓現在還記得那日得到的真相,屬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隻能裝作對承露好的樣子,等我放承露離開才下手。”就是下手下得太狠了點。
“真無情。”發完這條系統就匿了。
每次吵不過就這樣,沒勁。
時樓笑笑,力竭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随手一裹被子便再次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