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發搭在額上,被水汽浸洗得潤澤的眉眼也濕漉漉的,向來蒼白的臉頰透出點紅暈,臉側的不知是汗還是水,順着脖子滑下匿入了衣領,一看就知道是不喜歡耐心擦幹身體再穿衣服的人,單薄T恤上全是濕痕。他湊過來拿核桃仁,剛洗完澡的身體帶來一股熱氣,混雜着洗發水的男式淡香,鞠子清身體微微僵硬,默不作聲地向後偏移了幾寸。
時樓沒注意到他在躲自己,伸手又拿了個皮還帶青的橘子。
“于青葉給的,明天記得跟她說聲謝謝。”鞠子清保持着後仰的姿勢提醒他。
“哦。”時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裡的橘子,突然咧嘴一笑,“鞠子清?”
“嗯?”
“我沒叫你,我叫它。”他抛了抛橘子,“橘子青。”
“……剛洗完澡别着涼。”好冷。
鞠子清開始反思之前跟他作對的自己是不是太幼稚,能因為這麼無聊的諧音梗而笑的人,看起來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草,好酸。”時樓咬了一片就沒忍住吐了出來,酸得掉牙,“給你了。”
“我謝謝你。”鞠子清看着手裡被硬塞過來的橘子,“這是不是你第一次給我東西?”
兩個人雖然住一間屋,但水果和飲用水之類都是鞠子清在購買,他買了堆在一邊時樓也不用,各顧各的,就某種程度而言後者的生活風格相當簡單質樸。
“第二次了吧,你忘記之前……咳,咳咳咳。”時樓說到一半猛然發現不對,急忙想要收回卻被口水嗆住咳得滿臉通紅,一時懊悔萬分,恨不得自己是個啞巴。
第二次?之前?
鞠子清凝神想了幾秒,“啊,你是說——”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時樓,眼神微微一黯。
時樓在他意味深長的注視下尴尬地垂下眼,不敢回以對視。
“你說你提起這個幹嘛。”系統感慨萬分。
你欺淩人家扔過去的情趣内衣,那能算是“給”嗎?
“誰給你出的主意?”鞠子清問,聽不出喜怒,甚至稱得上是平靜,仿佛隻是就白天的作業展開簡單探讨。
“我叫人去買的。”時樓在自己的床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盤腿坐下,摸了摸鼻子,而後擡眼看向鞠子清,淺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對準了他,“我沒覺得你是娘炮,就想侮辱侮辱你。”
“娘炮不好嗎?你有偏見的東西挺多啊。”鞠子清抱着手臂挑眉。
“我隻是借用了這個概念,沒有任何價值判斷好嗎。”時樓翻了個白眼,改了口低聲道,“你要真的是陰柔那一挂,我也就不找你麻煩了。”
“什麼?”鞠子清愕然,這點倒是沒想到。
他被攻擊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太男性化?放屁。
饒是鞠子清也忍不住要爆粗口。
“我以前對你印象不錯,以為你表裡如一,是個好人。”時樓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老實交代,可因為後來鞠子清不計前嫌的幫忙,自己說着都沒了什麼底氣,“但發現你道貌岸然,就想給你個教訓——這樣。”
“我怎麼就道貌岸然了。”鞠子清被氣笑了,扔過去一個橘子打在他身上,“你清醒一點,我們之前甚至沒有交集!”
“我知道!”時樓避開砸過來的青皮橘子,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我現在不是确定你确實是個好人了嘛。”
好到他一度以為是聖母。
“對外風度翩翩,背地裡卻是個同性戀,不知道會有什麼肮髒下流的心思,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最惡心了。”時樓見他面無表情,咽了咽口水才繼續道。
“人設立得好,爆出來了都沒人信。”
“都當你是好人在維護,我是騙子。”
“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
“惡心。”
他沒注意到鞠子清黑沉沉的臉色,還在喃喃自語,一邊無意識地摳弄着手指,眉頭緊皺,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憎惡和怨恨。
“你說的是我?”鞠子清靜靜看着時樓,打斷了他無意義的零碎語句,冷聲問道,“還是你臆想出來的我。”
簡直是無妄之災。
他終于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你把自己當受害者,認為我騙了你?”
“沒有。”時樓如夢初醒,狼狽地撇開頭。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出結論說我是裝好人。”鞠子清知道對方大概情緒上有障礙,隻得壓着自己的憤怒,盡量清晰表達,“但就你剛才說的而言,第一,有相當一部分人相信,至少是保留了懷疑。”包括部分老師和他的父母,為此他還跟父母徹夜長談了一次,在剛确定性向不久就直接被動出櫃了。
鞠子清頓了頓,“第二,不相信的人也傾向于認為是因為我們之間有矛盾和誤會,我沒聽到有人說你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