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并不有趣就是了。
時樓想同他搞好關系,也隻能投其所好,硬着頭皮上了,亦步亦趨地附和,隻偶爾在裴蕭的基礎上補充一兩句。他不會再犯作為那彬時犯的錯誤了,學識水平容不得大意,一旦走錯讓裴蘭成了才子,就要死了。
“若是能去請教國師就好了,這世上定然沒有比他更精通陰陽道的。”書中谕言如同謎語一般,裴蕭搖了搖頭扼腕歎息,說罷自己也覺得好笑,“我真是糊塗了,怎麼想着用這點小事去打擾國師清修。”
時樓神色一滞,國師……
救命這誰?
裴蕭神情語氣自然而真實,不似作僞,他也沒必要說謊,憑空捏造出一個人物來。那麼也就是說,國師的存在,至少對皇族而言是共享的認知和确定的事實。
時樓瞳孔微微一縮。
出大問題。
因為在他得到的資料中,甚至包括裴蘭存留的個人記憶,都沒有關于這位國師的任何信息,系統翻遍資料也沒有關于國師一分一厘的行迹,此刻隻能默然。
“那若是下次有機會見到國師,我們順便向他請教呢?”時樓順着裴蕭的話頭,不留痕迹地試探,“我們一頭霧水,國師又恰巧精通此道……”
“下次……你是說萬壽節?”裴蕭捏着自己的下巴開始思考,“祭祀和聖宴,國師确實會出現,但也不太妥當。”
所謂萬壽節,指的是當今聖上的誕辰,按例要慶賀三日,朝野同歡,民間歌舞升平。第一日文武百官親自到京郊寺觀建道場,宮中天壇設立隆重的祭祀活動;第二日才是真正的皇帝誕日,宮中大擺筵席,出席者會包括宗親、朝臣、後妃和外族使臣等人;第三日各地繼續舉行慶典,遙遙拱衛京都,恭賀人君萬壽無疆。
這些在裴蘭的記憶中都有,除了,裴蕭口中那位顯然在萬壽節中占據重要位置的國師。
時樓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輕點桌面。
國師主持第一日的祭祀,并參與第二日的聖宴,如此重要顯赫,在場的裴蘭絕對不可能對他毫無印象!
這位神秘的國師大人仿佛是時樓認知中的一片透明,不是空白,而是徹徹底底的不存在,邏輯上斷裂的銜接點緘默不語,模糊得近乎怪異,就像是被人為地隐去了他的存在一般。向幫扶部求助的蓋亞意識沒有理由對他撒謊,那麼申請材料出現這麼大的纰漏,隻有一種可能:
它實在是……太笨了。
時樓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好險沒有直接罵出來。
“統,技術部那邊怎麼說?”
系統:“還沒有回複。”
“那就不等了,短時間内我也不指望什麼了。”
時樓與裴蕭告别,目送他離去後反身回到座位上,抽出一張紙開始羅列目前他收獲到的有用訊息。
這個位面的世界意識太笨了,笨到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約束力,更别提維護它的完美預設。居然拖到這種時候才來找時空局。時樓忍不住閉了閉眼。
任務目标:輔佐裴英登基。
一個千瘡百孔,脆弱得不堪一擊的目标。
競争對手:裴蒼(一個直白而顯眼的靶子/第一順位)、裴蕭(需要提防母族以文德正統幹擾裴英/本身并無野心,但裴蒼若身死,他就是第一順位)、裴蘇(高危,殘廢,未知)、裴蓮(與裴蘇交好,同養在麗妃宮中,危險度提升,未知)、裴節(除母妃外無威脅,似乎成年後從武,無直接描繪)、裴蘭(半個異邦血脈,從武,反噬裴蒼)。
裴節被判定為低風險,是因為這是站在時樓,而非裴蘭的立場所列的清單。作為輔佐者,時樓的任務隻有一個,為了完成任務除掉自己也是必要選擇。裴英登基後,絕對不可以有一個野心勃勃、手握重兵的哥哥。
裴英排行第七,八九十都是公主,小十一是皇子,尚在襁褓,年齡相差過大,所以時樓目前隻需要統計到自己就行。但是這些信息還是太少了,留白的部分遠比已經袒露出來的威脅更危險。
如果将戰場劃分為前朝和後宮:前朝文官由歐陽左丞相和阮右丞相領銜,武官不必擔憂,時樓隻需要按照已知的世界線走。後宮以歐陽皇後為首,淑貴妃位同副後,甘泉宮與靈犀宮的對峙完全是前朝左右二相的複刻;宸妃得寵,多半是因為她身後的武将勢力,當然她位分不高也可能是這個緣故;麗妃生下有殘疾的兒子,得到一個失去母親的健全女兒;裴蘭的生母死後妃位被撤掉,以庶民身份入殓;而裴英的母親容昭儀,則是多年來一直默默無聞,不論是當下還是這個稀巴爛的劇情所能指明的最遙遠的未來,她都沒什麼出場,仿佛隻是一個生了公主的平凡後妃。
這兩個戰場都由同一個人主宰平衡,文官武将們的君主、後妃們的丈夫、皇子皇女們的父皇,當今的皇帝。而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沒有任何資料的,對時樓而言完全陌生的國師。大夏不避鬼神之事,就是不知道,這位傳聞通曉陰陽的國師,會在奪嫡中起到多大的作用了。
時樓面無表情地将寫好的紙一條條撕成碎末,從窗口灑進了鏡池水面。
系統:“我隻能保證技術部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确定要在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開始寫計劃書嗎?”
這是極為少見的情況,但曆屆也不是沒有,根據數據統計,最後成功率不高罷了。随着時樓的行動,殘缺的位面能緩慢地恢複掌控力,補足模糊不明的情節,從而形成可以自行運轉的穩定因果鍊。但風險太大,一旦位面補足的情節與原計劃相悖,如果不能做出及時調整,很容易功虧一篑。
上個世界時樓就是誤解了位面申請書,導緻計劃本身出現偏移,導緻後續失控,雖然誤打誤撞居然也完成了任務……但這次情況還不一樣,背景不是有歧義,而是殘缺不全,相當于埋了無數被遺忘的伏筆,誰也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踩到地雷。
“沒有其他辦法。”時樓看着碎紙屑在水中一點點融解消散,無奈地笑了笑,“統,都到這個份上了,我難道還能指望這個蓋亞意識有自主補全的能力嗎?”
“它太虛弱了,既然救不了,那我就得成為它運作的支撐力量。”時樓琥珀色的眼睛在夏日午後的陽光下,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冷,又像是甜蜜柔和的蜜糖,帶着安撫的力量。
“可供參考的背景資料不足,那我就隻能一邊補充,一邊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