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嫔妃齊聚,裴帝親自駕臨,小小的泠風榭一時間燈火通明,成了整座宮廷中最熱鬧的核心。
裴節的侍女霜兒帶着他們趕回去時,各人都已經落座。裴節自然要回他母妃身邊去見父皇,時樓有些躊躇,皇後和裴蒼正在裴帝鄰座,而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會被歡迎。
在見到蓋亞之子之前,時樓不是很想直接對上這位正當壯年的皇帝。
“五弟和六弟來了。”裴蒼擡眼道。
系統敏銳道:“他變化很大。”
時樓不置可否。
事實上,裴蒼的轉變從他得裴蕭青眼就開始了,如果說一開始還在以威脅來試探,那麼之後的阮别棠贈護腕和與裴節關系和緩,已經讓這位向來對裴蘭不屑一顧的大皇子,難以再對奇貨可居的庶弟繼續保持沉默了。
裴蒼是可以一如既往地選擇忽視,但已經有人看到他的價值。有敵人來争搶,哪怕是小貓小狗,裴蒼都不可能拱手讓人,順順當當地讓人稱心如意!
近水樓台先得月,沒有母族庇佑的六皇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甘泉宮。
這一點,所有人都應該清楚。
裴蒼開口後,皇後輕揚眉峰,她是不清楚自己這心高氣傲的兒子怎麼突然對那小雜種改了觀感,但也沒表現出什麼多餘的情緒。倒是宸妃看着相伴跟在霜兒身後回來的兩個孩子,輕抿紅唇,不愉地觑了皇後一眼。
你宮裡的人,不好好看着,來勾我兒子作甚!
“還不快過來?”坐在首位的男人順着裴蒼的目光望過去,堪稱溫和地笑道。
正處于而立之年,裴長泓身高七尺有餘,鳳眼薄唇,美姿儀,少聰慧,登帝位已二十五載春秋,是重文輕武的大夏朝難得一見的強勢君主。
先皇早逝,外憂内患之際,年幼的裴帝在溫肅太皇太後扶持下坐穩了大夏的江山,九歲就設計廢除了前朝權臣,十二歲時溫肅太皇太後薨逝,他雷厲風行地将意欲效仿太皇太後垂簾聽政的孝仁太後送去了仙桃山道觀,民間霎時間流言紛紛,鋒芒直指裴帝不孝不義。
他便又暗中逼得孝仁太後自請去各地遊覽,沿途宣講道法,以傳播皇家慈善,撫慰百姓。據傳裴帝感念太後恩德,不願她年老還要為兒子辛勞,在太後的見證下處理了一批帶頭傳謠的狂儒,又“泣淚勸說”,才平息了太後這個念頭。他自稱是先前考慮不周,便借着供奉太後的名頭在仙桃山大興土木,打造了一座十分安全舒适的行宮,讓太後安生地在裡面清修。
“太後操勞一生,今終不必再為朕受四處奔走之苦,安享晚年”,太後權力被架空,不得不陪着裴帝演完這一出又一出戲,才終于得了清淨,前朝後宮也為之一肅。
此刻,這位獨自把持朝政十餘年的鐵血皇帝,在掃過裴節之後,正細細打量許久未關注的六子。
男人的目光如有實質,即便心情平和,卻仍帶着一股令人下意識心驚的威勢,沉沉地壓在背上,激起脊背一陣戰栗。時樓垂着頭越走越慢,暗罵天家無情,竟這麼對着自己向來内斂的孩子。
難怪裴蘭每一步都謹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錯更加惹人厭煩。
“蘭兒高了,也瘦了。”裴帝道。
時樓仿佛突然驚醒一般,驚慌失措地撲通跪下,“給父皇請安,恭祝父皇萬歲!”聲音在緊張的情緒下細而尖,帶着生澀和敬畏,唯獨不像是對待父親。
裴節驚訝地低頭看着他,又望了望沒有什麼表示的男人,“父皇?”
裴長泓向裴節招了招手,又對跪在地上的時樓笑了笑,“我們父子難得一見,蘭兒這麼拘謹做什麼?”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又過了幾秒才繼續道,“起來吧。”
“謝父皇。”時樓起身後局促地便要退下。
“别站那麼後面,你母後兄長都在這兒。”裴長泓拍了拍身旁的長榻扶手,皇後臉色一變。
裴蓮與麗妃坐在了另一邊,裴節早滾在了宸妃懷中,而那張榻上,正坐着裴蒼和裴蕭。
“謝父皇。”時樓觑了一眼裴蒼和裴蘇,頂着皇後如芒的視線,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坐在了角落上。
系統看着新奇,畢竟時雁枝和那彬都是不服就幹的主兒,且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勢力基礎,不像裴蘭這株地裡黃的小白菜,風吹雨打,讨好奉承為上。
它本以為編号16會有一陣不适應的日子,不成想拈手就來小白花,一點不拖泥帶水。
泠風榭燃着幾盞修長優美的青鸾燭台,時樓自暗淡的露台迎着光走進來時,暖橘色的燭火為他皎白的側臉鋪上柔柔一層胧光,長睫微垂,投下顫抖的剪影。習慣性地自下而上看人,一張瘦瘦的小臉,眼中含着膽怯。可逐漸長開的眉眼,在燭光搖映下卻深邃秾麗得叫人悚然一驚,隐約可見日後該是何種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