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珠回到後院的時候,人已經被拖下去了。死士,被發現後就咬了嘴裡的毒藥,撬不出真話來。
雲珠親自處理幹淨了回來,“公子,這已經是第二個了。”
雲珠欲言又止,時樓知道她的意思。
裴英的身份太過招搖,像個活靶子,即便再小心,來得次數一多,也很難不引來有心人注視。
雲珠是一流的細作,眼睛比兩個妹妹更加毒辣,那位昭甯公主的骨相,有古怪,看公子的眼神也不一般,藏着不自覺想要更靠近一些的欲念。
至于公子對他,雲珠看不出來但總能推測一二。抛下迦落八雲回夏都,不惜過這深居簡出躲躲藏藏的日子,還能是為了誰。雲珠理解不了。
“可雲珠你信不信,如今這頻率于他而言已是退讓了。”雲珠沒見過裴英偏執的樣子,時樓可見多了。
“那這些暗中探查的人,您不告訴公主嗎?”雲珠問。
裴英疲倦的睡顔浮現在腦海。
“才兩個而已,不急。”
雲珠早已料到時樓的反應,有什麼事總選擇自己扛着,一如此次暗中回京,若非她決意追随,他壓根兒不想留她們。雖然用意再貼心不過,可是否也是種疏離呢。
她想昭甯公主定不會喜歡這種貼心。
“你想說什麼?”時樓注意到她的目光。
雲珠搖頭,說隻是發呆罷了。
但她隐隐有種預感,若時樓想,完全可以掌控,乃至于操縱裴英為自己所用。甚至不需要費什麼力氣,隻需要表現出一絲愛意,利用那近乎虔誠的追随,忠誠、榮耀、權勢,一切唾手可得。
但他沒有這麼做。雲珠見過他面不改色地口吐謊言,輕而易舉就能哄騙人心,唯獨對昭甯公主卻吝啬于巧言令色。
分明仁慈到了近乎愛的程度。
但在雲珠看來,六皇子與七公主,其實都不會愛人。
無法疏遠到不相往來,也未曾親密到坦誠相待。
*
遠在蜀地的裴蕭給裴英寄了一封信,信中除了感謝他讓自己有機會帶着母妃離開上京,還提到了一件事。
他與淑貴妃途經宜州,那一帶今年災荒,有一不知拜師何方的民間異人求雨起事,半僧半道,妖術惑衆,号天姥教,在當地已小有氣候。他們沒有多停留,不清楚細節,但時間一長恐有禍患,提醒裴英需早做打算。
地方官員将此事壓下了,因此上京這邊尚未收到消息。
裴英拿着這封書信去找時樓商議。他已着人去宜州調查,上京守得猶如鐵桶,但江湖之遠,出了這麼大的疏漏,必須趕在裴蒼發難之前主動出擊。
信是裴蕭寫的,但背後更可能是劉懷音的意思,那個女人雖困于宮闱半生,見地和敏銳卻要遠勝常人,她都說嚴重,就不會是小事。
裴蒼剛登基,正是格外愛惜羽毛的時候,天姥教涉及到平民,不是匪患,不可強兵鎮壓,那麼最好的人選當然是掌管僧道司的裴英。
裴英不日就要前往宜州,另有端王協助。
宜州的境況遠比探子密信中描述的要複雜,裴蕭見了宜州都督和昌平縣令,天姥起事正是以昌平及其臨近村鎮為核心。旱災之下,民間淫祠興盛,都是老生常談的事,起初并沒有引起很大的關注。直到雨水遲遲未下,種種求雨術法愈演愈烈,甚至到了要以童男童女祭祀水神的地步。
“荒唐!”裴蕭聽到這裡,已是忍無可忍,“赈災的錢糧朝廷早已撥下,為何還會鬧到這般田地,何況宜州并非蠻荒之地,文教風化已久,竟會複現人祭,既然已出災禍,又為何不報?丁大人,你可得給出一個說法!”
丁成仁如何擔得他一品親王這一句尊稱,早已是冷汗連連,“回禀王爺,無知村民受妖人煽動,小人接到消息後就立馬派人去抓捕,處置主事者兩人,羁押三十餘人,可惜沒能抓到天姥教主事之人,叫他逃了。小人正待徹查此事再上報朝廷,唯恐匆忙之中,欺君有誤,沒想到……”
“那孩子呢?”裴蕭冷冷打斷他。
丁都督不敢再說了。
父母大多心疼骨肉,不肯從自家出祭品,被綁去的是個小乞兒,本就瘦弱,餓着在烈日下曬了一天,又喝下些古怪的符水,救下來時已奄奄一息,當夜沒熬過就去了。
偏偏是這麼個乞兒,如今成了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刀!
丁都督心中恨極悔極,奈何這位端王素來不通人情世故,讓他無從下手。且讓他來吧,丁都督心想,自己并不是有意不去處理,隻不過旱災之下愚民慌不擇路,殺也是殺不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