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
時樓挑起一邊眉梢。
在精靈語中意為灰燼,這是維塔諾斯的小名,知道的人不多,敢這麼叫他的人也不多。應該是艾斯雷斯告訴他的。
“我聽見王兄這麼稱呼過您。”艾瑞卡解釋道,“王兄說外出遊曆時曾經恰巧碰到過您,結伴在人族城池待過一陣。”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精靈成年之前會離開家園進行一段時間的遊曆,他與艾斯雷斯年齡相仿,時間恰好撞上,在賞金獵人聚集的地方和幾個人類組了小隊。最初雙方都不知道彼此身份,後來魔力暴露了身份。
遊曆結束後個各回各家,這些年下來,私交泛泛。至少從他的角度而言,很難從艾斯雷斯那張冷臉看出什麼感情來。
“我與艾斯雷斯的關系還沒有好到可以容忍你的無禮。”時樓逐漸失去了耐心,“如果你是想——”
“不是的!”艾瑞卡急忙打斷了他的話,在時樓臉上進一步變得難看之前繼續道,“我之所以貿然來到弗拉姆,冒着觸怒您的風險也要來求助,實在是有不得已的緣故。”
求助?
艾瑞卡低下頭以示誠意,顫抖的聲音像是飄出喉嚨,“王兄他……三個月前,從精靈王谷歸來……我懷疑回來的已經不是我真正的王兄……”
時樓精神一振。
系統:“來了!”
依據艾瑞卡的描述,現在的艾斯雷斯處處古怪。他不再定期去靜室苦修,飲食的口味發生了改變,坐騎不再親近他,對待王後的态度也十分冷漠……不隻是性情大變,這三個月裡,艾斯雷斯一次也沒有使用大規模的冰系魔法。
“我親眼看到有不明的黑色陰影萦繞在他的身後,然而除我以外無人發現!”艾瑞卡清澈的藍瞳被恐懼所填滿,他見時樓無動于衷,忙道,“我以王族的尊嚴起誓,所言絕無半分虛假,我也沒必要将自身污名告知火族,耍弄您對我并沒有任何好處,請您相信我。”
“所以,你現在是‘驗證’過我的真身了。”
火精靈王得知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卻并未過多關注消息本身。此話一出,艾瑞卡暗道糟糕,欲上前解釋卻被火焰擊退。
“菲澤拉,去,将雪族王子單獨安置好。”他淡聲吩咐,侍女長帶着兩列訓練有素的侍衛走進寝殿,為首的精靈對着擅闖王寝的異族沒什麼好臉色,即便對方身份尊貴,幾個小時前才用花車迎接。
侍女長去取防火降溫的魔晶石,免得這麻煩的王儲今晚就死在弗拉姆。
人走後,殿内重歸于靜。時樓踱步至露台,花園中火星子似的螢蟲閃着毛絨絨的光,月光撥弄琴弦,岩漿在地下無聲奔流,靜谧的弗拉姆,魔力豐沛的火之國,在災難降臨後是否還能有這樣安眠的時刻?
系統:“編号16認為艾瑞卡的話可信嗎?魔界通道在弗拉姆,然而卻是雪精靈先受到波及,中招的還是強大的精靈王?”
但艾瑞卡沒必要撒謊,他說的那些事很容易驗證,而且這麼大的醜事,正如他所說,往雪族身上潑污水對他有什麼好處?除非……
“除非他才是被魔族附身的那個。”時樓冷靜的目光投向旋轉樓梯。束縛住艾瑞卡的魔法由他親自施放,呈現出接近白光的紫色,純度極高,層層選拔成為侍衛的高級精靈也觸碰不得,隻能和艾瑞卡保持着距離,借同源之火引導前行。艾瑞卡的眼睛、喉嚨、雙手都被複雜的火魔法束縛,看不見、說不出、摸不到,掙紮無用已經放棄,此刻安安靜靜地被領着走。
依據現存典籍,魔族擅長制造幻境或通過接觸入夢,由此探知獵物心底最深處的欲念,并由此引誘其堕落。
欲念。
這個詞放在眼高于頂的冰雪精靈身上,真是格格不入。
不管是哪個丢臉的王族堕魔了,時樓一定率赤地精靈舉族嘲笑他。
位面進化,新陳交替,災禍無可避免,隻因位面屬性的不同而有大小之差而已。不管這災禍傾覆的是小到一個人的一段時光,還是大到一個國度的整個文明,都在所不惜。時樓不會沉溺于慈悲之心,因為他總是死在前面的那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