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側過臉看了潮生微微發顫的手一眼,即使看不到他的掌心,也能想象到是怎樣一副慘狀。
他不知道潮生到底是為了怎樣強烈的目的才拼到這種程度,或者說這是他的苦肉計嗎?
做給觀衆看,做給他看。
即使他打定主意不會吃嗟來之食,但潮生一副全然為了他的樣子,豈不是會讓所有人誤會自己和他必定有點什麼?
鹹魚了一上午的江珩突然站了起來,潮生被他的動作晃了一下,慢半拍地轉過頭去,迷茫地看着他。
江珩不欲解釋自己的行為,隻是突然像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将手裡提着的饅頭扔到潮生懷裡,然後走向陽光中。
他拿起一直丢在屬于自己的樹墩旁無人問津的斧頭,開始沉默地劈起柴來。
潮生低頭看了一眼被刻意避開掌心,扔到自己小腹處的饅頭,不知道江珩為什麼又願意去做任務了。
江珩懶散站着的時候,讓人瞧不出曾經那個意氣風發、光芒無限的三金影帝的樣子,但一動起來,舉手投足間都是被鏡頭規訓得完美的儀态。
他劈柴的動作幹淨利落,好似熟練工,過長的發尾随着動作向後揚起,露出完整的鋒利輪廓,一掃陰郁之感。
現在輪到潮生坐着看江珩砍柴了。
他一邊觀察一邊思考,将前後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後,恍然大悟。
原來又是因為苦肉計嗎?
雖然當時潮生并沒有那個意思,但它可能存在着被動觸發和主動觸發兩種模式。
潮生很享受這種汲取新知識的感覺,單薄的記憶随之變得豐厚,他能夠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重量慢慢增加。
江珩的速度很快,十二點出頭的時候就把潮生剩下的那點木柴劈完了。
他的T恤背後濕得能擰出水來,單薄的布料貼在身上,露出清晰的肌肉線條。
他往後捋了一把汗濕的頭發,把斧頭往地上一扔,眼神陰沉犀利地看向鏡頭,或者說看向鏡頭那邊的溫茂。
“夠了吧?”
如果不是隔着這麼遠的距離,溫茂毫不懷疑江珩真正想幹的是把斧頭扔他頭上。
他拿起對講機吩咐了攝影幾句。
攝影師有點尴尬地側耳聽了一陣,然後對着江珩和潮生點點頭:“恭喜兩位老師完成任務,可以回村長家吃飯了。”
江珩沒有回頭去看潮生,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面。
自己打自己臉這種事情還被這麼多人看到,江珩久違地感到一陣臉皮發熱。
潮生自後面追了上去,走在他身邊,在鏡頭裡留下兩道忽遠忽近的背影。
0416說在适當的時機給予表揚和獎勵,可以強化其對好的行為的積極性。
于是潮生像因為小孩子獨立做完了一道數學題,而欣慰地表揚道:“你好厲害,一下就完成了任務。”
這什麼茶言茶語?
江珩匪夷所思地看向潮生。
還是說難道他在嘲諷自己?
因為他隻是做了一點收尾工作,而潮生一個人就幹了五分之四的活。
潮生見江珩并沒有如0416所說地産生該有的反應,心想看來有時候也不能全聽一個機器人的。
于是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換了個話題:“我們可以把饅頭留到晚上再吃了,這樣我們就可以不做剩下的任務。”
江珩嗤笑一聲,就潮生這細皮嫩肉的,就算晚上沒飯吃他難道還能拿得動斧頭嗎?
潮生已經習慣了江珩時不時冒出的嘲諷。不過江珩想得确實沒錯,抖着手費時一分鐘才夾起一片青菜的潮生欲哭無淚。
明明做任務是為了吃飯,現在根本吃不到!
潮生的手抖若篩糠,兩根筷子就像剛學會走路一樣,不是打架就是四仰八叉。
比他們早一些回來的另外兩組看見潮生這個樣子,都不免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被投到砍柴那個任務去。
不過隻要有江珩在,最慘的應該永遠輪不到他們。
溫靈經過一上午的錄制,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拘謹了。
她鼓着勇氣問道:“潮老師,需不需要幫你換成勺子?”
潮生用不好筷子不僅是因為用力過度導緻的手臂脫力,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兩根筷子總是時不時碰到他掌心的水泡,每次好不容易夾起來的菜,痛得一抖就又掉了回去。
潮生聽聞立馬放下筷子,誠懇地對溫靈道:“謝謝你。”
溫靈腼腆地搖頭,起身去廚房幫潮生拿勺子去了。
有了勺子之後潮生的進食速度快了很多,不過有些菜用勺子很難舀起來,潮生隻能忍痛放棄。
江珩看潮生眼巴巴地盯着那道紅燒魚,不知怎麼想的,竟拿起筷子挑了一塊魚腹放在了他碗裡。
潮生訝異地看向江珩,活像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江珩用力咀嚼着口中煮得有些過頭的雞肉,想:隻是給一點甜頭就耐不住性子了?還有什麼招數我看盡管使過來的好。讓我看看你的狐狸尾巴!
而潮生心想,之前那麼多天的相處都沒能讓江珩給自己多少好臉色看,而且還總是時不時就要開一下嘲諷,沒想到其實他心裡已經把他們當成了可以互相夾菜的關系。
果然上節目的決定沒有錯,潮生心情很好地吃着不用挑刺的魚肉。
0416說,真正的朋友是對對方誠實、忠心、忠義,要互相幫助,聆聽對方的煩惱和給對方心理和行動上的支持。
按照這個标準,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晉升為朋友的關系了。
潮生用指尖輕輕拍了拍江珩搭在桌子上的手臂:“我還想吃那個豆芽。”
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