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關閉的聲音像是震如雷霆的轟鳴，潮生還沒反應過來張橋遠最後那個眼神的含義，房間裡就傳來另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今兒個怎麼是橋橋給我送來的人？”

潮生循聲看去，一個身着西裝、大腹便便的男人坐在會客室正中的真皮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如迷途羔羊般的潮生。

這個會客室被裝修得極盡奢華，各種西洋擺件和國粹珍品被雜糅在一起，在近一米五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的燈光中，籠上一層名為“上流”的釉質。

藏在擺件桌下的香薰機不斷向外吐出沁人的芬芳，和張橋遠常用的香水味很像，但又比之更加濃烈。

如果說張橋遠的香水聞起來像是花蜜，那麼這裡的味道就像是百花齊放的花園。

好似這一整層樓中，外面的大廳都算不得真正的舞台，裡面的會客室才是專屬的宴會。

蔣老闆在看到潮生的臉後，那雙一開始還能端作高深的眼睛，一瞬間迸發出精光來。

在強光下，裡面的色欲熏心和勢在必得袒露無遺。

蔣老闆有些坐不住地站起身來，看到潮生警惕地後退之後，自以為風流地笑了一下。

“你别緊張，我看你有些誤會。橋橋、張橋遠沒跟你說嗎？”

潮生穿着一身奶白色的西裝，領口别着一個孔雀翎羽狀的胸針，那流光溢彩的寶石都抵不過他眼中三分亮色。

被精心裝扮過的潮生不見了素顔時那種美到不似凡人的淩然，人們對其添的幾筆描摹，使仙落入紅塵，成為人人得以亵渎的造物。

蔣老闆目光中的欲望愈是打量便愈是飽滿，潮生終于懂得林遊和趙卓津為什麼要制止自己走上這條道路。

一句簡單的相互利用無法掩蓋這其中的不平等，和對人格的摧毀。

“宿主，已解鎖蔣慶個人信息。他鐘愛一些長相雌雄莫辨的少年，喜好他人依附自己的感覺。建議宿主依照如下人設進行表演。”

0416給潮生列舉了一些小白花人設的要點。

好在潮生之前在《閃星》時上課一直很認真，即使不擅長表演也有努力學習，加上這個迷藥般香氣的輔助，也能演出個□□成。

“張橋遠沒跟我說過是這種事。”

潮生往後退了幾步，佯裝驚慌失措的樣子，一邊回頭警惕着蔣老闆的行動，一邊用力擰動門把手。

蔣老闆像是見多了這種事情，并不怎麼着急。

來到這裡的也并不全是你情我願的，有被騙過來的，有來了又反悔的，數不勝數，每每來這麼一遭，蔣慶全當是固定節目了。

再說了，潮生完全值得任何人拿出百分之兩百的耐心。

“你别緊張，來，你是叫潮生是吧，我還看過你的節目呢！”蔣慶對潮生招招手，示意他坐到沙發這來。

潮生對蔣慶的套近乎無動于衷，搖頭表示自己就站在這裡。

蔣慶倒也随他，自己施施然坐下了，他坐得大刀闊斧，即使面對着俯視自己的潮生，依然顯得遊刃有餘，從心理上給他施加壓力。

“沒事兒，你想站在哪兒都行。”蔣慶樂呵呵地像是很好脾氣。

“我要回去。”潮生冷靜地提出自己的訴求。

蔣慶笑道：“當然可以，誰不讓你回去那不成囚禁了嗎！現在是法制社會了，我就說你有點誤會嘛！”

潮生裝作放松了一些的樣子，把手從門把手上拿了下來，像是接受了自己暫時無法逃脫的命運。

蔣慶唇邊的笑容更勝，開始和潮生閑話家常般：“你和江珩的關系很好吧。”

自潮生去過一次創華的宴會之後，此後遇到的人提到江珩的概率顯著提升，仿佛他到此刻才摸到一點圈子的邊沿。

他點點頭，回答蔣慶的話。

“江影帝确實是可惜了，年紀輕輕的三金影帝啊，圈子裡有幾個他這麼優秀的青年演員！可惜啊可惜……才華和人品果然不成正比。”

潮生故作愚笨：“不是你們害他變成這樣的嗎？”

蔣慶一臉驚奇，連連擺手：“你怎麼會這麼想！網上不是都說了嗎，他潛規則同組演員，還對好多人性騷擾，這可是非常嚴重的犯罪行為！”

潮生懶得和他争辯如果真是犯罪，為什麼警察沒把江珩抓起來。看這個蔣慶好似真隻是單純想要和自己聊天的樣子，潮生也就順着他繼續說。

“那你們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你們有什麼目的？”

蔣慶并不在意潮生的冒犯：“我可以跟你實話實說，這裡的确有些人呢，會幹些……你以為的那些事情，但咱們都是守法公民，可不玩強制那一套！至于我個人，張橋遠可能沒跟你說清楚。”

他換了隻腿跷着。

如果是别人來做，可能會顯得有幾分倜傥，但蔣慶這副嘴臉，這個體型，做起來就像一個電風扇轉了一下扇葉，實在沒什麼美感可言。

“可能不太容易看出來，我年輕時候可是學美術的！這輩子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欣賞美人，你可以把這件事想象成我隻是需要一個裸體模特，隻是我不會畫下來，你知道的，藝術這種東西一日不練就手生，就是我想畫也畫不了啦！

“但是看着那些美人，都感覺自己都年輕了十幾歲。算是我工作之餘的一點小愛好，看看美人這可不犯法吧！”

蔣慶誇張的表情簡直和上世紀的默劇一樣滑稽，讓潮生這種情緒波動平緩的人都有些作嘔。

“我不想當你的模特，你能放我走嗎？”潮生有些可憐地問道。

蔣慶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當然可以，我這人最不喜歡強求了，藝術還是要你請我願才叫藝術對嘛！”

潮生眼中散發出希望的光芒，忙不疊點點頭。

但蔣慶卻問了潮生一個看起來格格不入的問題：“你覺得這裡的香味好聞嗎？”

潮生有種不好的預感，剛才被刻意忽視的乏力和頭暈終究一點一點浮上水面。

“這種香叫‘花園拾趣’，聞起來就像在百花齊放的花園裡找尋屬于自己的那一朵芬芳，是不是很符合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