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現在潮生身邊最親近的還隻有自己，慢慢教，總能教會的。

他有信心，潮生最後會選擇自己。

而且“賞花宴”一事還沒解決，最終的結果還未可知，萬一自己拼盡全力仍是以卵擊石，無法動搖大山半分，那潮生不知道這份感情也是好事，免得最後總要為他的結局傷懷。

“你小小年紀，不要想着這些情情愛愛的。”他沒有否認，隻是轉移了話題，雖然估計潮生也根本想不到這方面，“再說說你從擇花廊聽到了什麼吧，張橋遠怎麼跟你說的？”

其實這點江珩卻是想錯了，潮生并非沒有聽出他的畫外之音，他隻是在想，情侶是什麼？

是和網上那些粉絲說的cp有關嗎？

如果江珩真的想要和自己不做朋友做情侶的話，自己也是會答應的，那麼江珩又為什麼避而不談呢？

可能是某種敏銳的直覺，在這件事上，潮生并不準備去問0416。

如果江珩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的話，也許他應該自己去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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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将自己和張橋遠的對話，以及從蔣慶那裡聽到的事情都講給了江珩聽。

江珩之前想着，也許潮生會成為一顆射穿敵方心髒的子彈，但在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之後，又不想他摻和進這種腌臜事裡。

但潮生既然無論如何都想要幫他的話，那江珩也沒有理由再隐藏那些陳年舊事。

他将蔣慶沒有說完的部分補全，比那更殘酷的真相展現在潮生的面前。

***

當時江珩在連軸轉地拍完兩部電影之後，給自己留了兩個月的休息時間。

也不是想出門放松一下或是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覺得自己拍夠了，想要休息了。

原本是準備先在家裡窩個幾天再看之後的安排，結果一個圈裡的朋友給他打電話讓他幫忙頂一個綜藝。

表面上說是錄兩個月，實際上導師的部分不多，花不了多少時間。

他也是因為另一部戲的檔期有變才不得不幫忙找個人替一下。

江珩想着既然花不了多少時間，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那個節目就是《上場倒計時》，一個選秀綜藝，江珩在裡面當表演導師。

事情的開始，是江珩很看好的選手其中有幾個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退賽或是被淘汰了。

江珩一開始沒有發現不對，隻以為是正常的節目流程。

再加上導師确實參與節目的時間不是太多，他又是表演導師，課就更少，對于節目中的選手可能都沒有觀衆熟識。

但演藝圈是個特别吃天賦的地方，江珩浸淫多年，難免惜才，有幾個他覺得很有表演天賦的選手，私下給人留了電話，如果他們決定要走表演這條路的話，可以聯系他。

當時在一次錄制完之後，江珩最為欣賞的一個選手被淘汰了，他雖有些惋惜對方失去了一個對外展示的機會，但也覺得這樣說不定對方會願意來走演戲這條路。

在結束後，綜藝的導演邀請他參加一個晚宴，說是感謝一下他願意臨危受命來拯救他們節目，在錄制時也幫了節目組不少忙。

江珩雖然平日裡不愛交際，但也不會拂了别人面子，于是答應了下來。

晚宴的地點就定在茗天的14樓，他在那裡看到了那個他最欣賞的選手、學生，被送進了那條走廊的其中一個包廂中。

他想攔下人，但是導演和他說，這是茗天和龍景合作的晚宴，參會的人都是各界大佬，他們之所以邀請他來參加就是為了感謝他幫他們遴選人才，并向他發出加入“賞花宴”的邀請。

江珩這才知道為什麼自己看好的那些選手會一個接一個的因為各種理由消失，隻有那些大公司的選手幸免于難，這些沒有公司或者公司無能為力的，便隻能淪為資本的玩具。

而他們将他當做一個眼光毒辣的花匠，讓他替這些惡心的臭蟲選出最美的花朵。

江珩怒極。

他從前專注拍戲，幾乎很少接綜藝，也不怎麼參加這些宴會。他知道圈裡有些不幹淨的事情，但沒想到親身經曆的時候，會這麼讓人惡心。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青睐，會成為将他們送上絕路的關鍵一筆。

但他也清楚這麼一個盤根錯節、發展多年的組織，不是自己能夠一力抗衡的，更别說要現場就鬧翻。

他隻是比别人稍有一點天賦，運氣也稍好一些的普通人，沒有家财萬貫，也做不到手眼通天。

若是礙了資本的路，他也不一定能比那些選手好多少。

江珩試圖救那位選手。

他裝作也對加入很感興趣的樣子，提出自己在節目的時候就很喜歡那個選手，能不能請老闆割愛。

但他初來乍到，還并不能獲得信任，自然被婉拒了。

于是江珩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選手被送進某位老闆的包廂。

而那位選手，就是張橋遠。

江珩在離開晚宴之後的第二天，有試圖給張橋遠發過消息，但一直等到了下一天才收到回複。

他向江珩求助，希望他能夠幫他，江珩自然答應，也希望張橋遠能夠配合他收集證據。

他們就這麼暗地裡聯系了一段時間，江珩雖然沒有那些資本那麼大的能量，但他人脈廣，偷偷摸摸地也收集到了不少東西。

但最終導緻他失敗的第一個因素就是拜托了張橋遠和他一起收集證據。

因為對他來說，這件事是隻要他放下道德感就可以視而不見的閑事，他不是當事人，也對他的利益無礙，但張橋遠是巨輪傾軋下的一朵小浪花。

他身處在漩渦中央，每日飽受煎熬，不僅是背後的資本讓他無法逃脫，答應江珩的事情更是給他上的一層枷鎖。

可能是每次詢問江珩事情進展時，那句還需要再等等；可能是每次看到其他人要麼幹脆沉淪，要麼徹底逃離時，那個為什麼自己需要救所有人的诘問。

日複一日心理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終于讓張橋遠崩潰了。

在江珩在劇組遇到張橋遠時，他并沒有起疑，畢竟張橋遠跟了個大老闆，給他送點資源也無可厚非。

雖然江珩一直以來最讨厭的就是帶資進組和品行有虧，但在張橋遠這件事上，自己到底也有過錯，所以他并沒有說什麼，反而在劇組對張橋遠頗為照顧。

然後就是性騷擾醜聞的驟然爆發，張橋遠的實名舉報，和接踵而來的一系列事情。

那時候江珩才想清了這一切的關隘，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張橋遠是怎麼跟那邊說的，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已經收集到的證據。

但在自己滿身污水時候的指認，隻會顯得像是胡亂攀咬，已經失去了意義。

況且，他不是故意拖着進度不想救人，實是他手裡的那點證據，根本無法一擊必勝。

事情就像江珩當初想的那樣，在資本的五指山下，就算他已經得到圈内最高的榮譽和地位，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他一開始還想着努力澄清，但後來父親的出事，才讓他真正意識到人力在這樣的巨輪面前是何等微薄。

于是江珩放棄了，弟弟和母親也被他所牽連得有家不能回，隻能找處偏遠小鎮過活，從此斷了聯系。

一瓶瓶冷酒灌入喉腸時，江珩也曾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裝作視而不見，或許就不會有後續的這些事情。

畢竟他最終也誰都沒能救下來。

但這些也不再重要了。人生是一本閱後即焚的書，過去的早已被燒了個幹淨，留下的不過是一點餘灰和一點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