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制住本能中的挑釁心理，強迫自己不要再試圖用更激烈的手段來換取潮生的反應。

陸辛的咽喉被過于激烈的情感糊住，再張口時隻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老子上輩子真是欠你的。”

潮生心不在焉地想：其實是自己欠陸辛的才是。

他見陸辛好像沒有再親的打算了，于是反過身從床頭櫃上拿過那個灌滿了水的大水壺。

之前平安度過第五天的時候，陸辛想親但被潮生拒絕了，直到來到第六天的夜晚，陸辛仍舊沒有異變的征兆，于是潮生在他去捕獵的時候主動提出要去打水，然後将兩個水壺都裝滿了回來。

陸辛藏在潮生遮蔽下的陰影裡，他後背的兩片骨頭像蝶翼一般翕張，暖色的燈光為他描繪出一圈朦胧的金邊，在偶爾失焦的視線中似是要融化在光暈裡。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這隻屬于自己的蝴蝶，在攥住他胳膊的一瞬間，潮生手中的水壺哐然落地，在木質的地闆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好像要砸穿這間充盈着溫馨和暖意的小閣樓，砸穿陸辛原本正蓬勃跳動的心髒。

潮生就像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能量，剛才還會和陸辛親吻、說話，還在給他拿水壺，擔心他的身體，而下一瞬卻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識，若不是陸辛鬼使神差伸出的那隻手将人給扯回了懷裡，現在他已經一頭栽到了地上。

陸辛胸腔中的心髒劫後餘生地劇烈搏動着，懷中人悄無聲息地閉着眼，好像隻是突然睡了過去。

陸辛是隊裡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在執行任務時從沒有因為失去冷靜而錯失任何一個微渺的機會，但現在，他的手臂卻在微微發抖。

喪屍沒有了呼吸和心跳，陸辛找不到潮生還存在的證據。

***

一棟已被廢棄的五層小樓中，有微弱的争吵聲從中傳出，每當引起街上遊蕩喪屍的注意時，争吵聲就會短暫的停歇一會兒，然後沒過多久就又會故态複萌。

“你别以為你是普通人我就不會殺你，這世道，人命才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王必然手裡拿着他的唐刀，刀尖直指和幾人站在對立面的陶溪，啞光的刀身反射不出凜冽的寒光，但沒人會把這柄砍喪屍像砍菜的兇刀看輕了去。

陶溪的背後也站了幾個人，他們都是之前因為主動對第一基地投誠而被有意無意地孤立的人，此時雖然有些害怕小隊手中的武器，卻不知道被什麼支撐着他們仍舊沒有退縮。

而除了他們兩方之外的其他人，都站在一邊，不知道該信誰的，神色倉皇地左顧右盼，舉棋不定。

陶溪在此刻之前，已經在心裡演練了無數遍，此時面對王必然的威脅，他還留存了幾份鎮定，沒有自亂陣腳。

“那你們知道陸辛他們幹什麼去了嗎？他們明明說的最遲兩天就會回來，現在已經過去三四天了，我親眼看見他倆親了很久，現在還沒回來，除了他已經感染變成喪屍，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能。”

衆人早在之前聽陶溪說完事情經過的時候就已經驚詫過一回了，現在都隻是沉默，并不想在沒有确鑿證據之前表态。

張科攔了王必然一下：“當初是你們痛哭流涕地求着我們讓你們留下的，我們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不用扯個大旗作出冠冕堂皇的樣子。你們自己不走，我們也絕不會再容許些蠅營狗苟的蛀蟲留在這裡！”

他們其實心裡都有一把火在燒，也知道潮生勸着陸辛一路組建隊伍的目的。

行走末世這麼多年，他們時常會為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感到迷茫和不值，那些背叛和苟且不是沒在他們身上留下傷痕的，但現在他們有更為重要的事要做，在陸辛和潮生回來之前，他們不能再給别人添上把柄。

陶溪身後的其中一個人壯着膽子叫道：“不用你們說我們也絕不可能和喪屍為伍！”

說完他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一句：“居然能喜歡上一個喪屍，真是惡心。我看他還沒回來，肯定是因為被感染變成喪屍了，養着我們也是準備當儲備糧呢。”

在呼吸聲都纖毫畢現的安靜環境中，再小的聲音都難逃在場衆人的耳朵，張科的臉色瞬間冷得像冰霜，連陶溪也被這人口無遮攔的話而吓了一跳。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顆子彈刁鑽而精準地直穿過人與人之間的縫隙，擊穿了方才說話之人的頭顱。

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表情還停留在那副鄙夷的醜陋嘴臉，就死不瞑目地轟然倒下。

所有人都沒看清白荔是何時掏出的槍，又是何時完成上膛、瞄準、發射這一系列的動作。

在真正和這支小隊站在對立面的時候，衆人才清晰地認知到自己這段日子以來，之所以能如此輕松的應付末日，不是因為喪屍變弱了，而是全仰仗于這支幾乎在整個人類中都算得上頂尖的隊伍。

對面原本還理直氣壯的人中，有人控制不住地發出一聲驚呼，又很快用手掌将所有聲音都塞了回去。

白荔收起槍，手臂懶洋洋地撐在一名隊員的肩膀上：“姐姐教你們一句話——我不能讓所有人閉嘴，但能保證舞到我臉上的肯定是先死的那批。”

她平日裡不怎麼和這些普通人接觸，感情在她的觀念裡是最沒用的東西，除了這些隊友之外，和任何人維系感情都一無是處。

“想滾的趁姑奶奶還沒起興緻，現在就滾！養條狗還知道替我看家搖搖尾巴，未來我聽到的任何謠言都默認是從你們幾個人的嘴裡吐出去的，記得以後都藏在沒窗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