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監控室裡看到這幅畫面的時候,所有人都駭得面無人色,就算做了半輩子研究、見過無數惡心場面的徐就都直接沖去一邊扶牆吐了起來。
白荔身為隊裡唯一的女性,雖然平時大家相處的時候,總會忘記她的性别,但現在都不約而同地擋在她面前,試圖用人牆将那半環繞、直頂天花的監控屏幕給遮蔽住。
因為狙擊槍在室内不好施展的原因,白荔将它放在了進來之後聯系上的、陸辛還未被趕出基地的老部下那裡,隻背了把沖鋒槍,手裡還拿了根鐵棍。
此時她目眦欲裂地盯着監控屏幕中正在發生的一切,五指用力,連鐵棍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變形聲。
她看似冷靜地說:“老大,我不能當做沒看到。”
陸辛雖然早就知道這個計劃,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過它真正實施的情景,此時心裡的壓力重如山巅,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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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炳當時之所以會拿出這個計劃,是因為在第一基地建立起來沒多久後,發生的一件被死死壓下的事件。
一個女人,在自己的丈夫被咬之後,搶先用鐵鍊将還未異化的丈夫給束縛了起來,在他變成喪屍之後也一直帶着他,躲躲藏藏地輾轉在各個城市的角落裡。
一人一喪屍就像之後的潮生和陸辛一樣,在末世中生存了許久。
但區别的是,女人的丈夫并沒能保留自我意識,沒日沒夜地怒吼和掙紮,女人照顧他照顧得很是艱難。
本來她已經要崩潰放棄了,但聽說第一基地成功建立之後,又重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帶着丈夫去安全鄉中生活,但也期盼着第一基地能盡快研制出抵抗喪屍病毒的疫苗來,這樣她的丈夫或許就有救了,也不枉她拼死堅持,挨過的這段時光。
但疫苗的希望和一直沒有傳來的好消息反複拉扯,終究将這個緊繃到極緻的女人給逼瘋了。
她之前偶然發現了自己的丈夫還能行人事,于是在瘋癫中與愛人重度洞房花燭。
女人原本打算的是,她會因為攝取到喪屍的體|液而異化轉變,也算是和丈夫生同衾死同穴,但奇迹的是——她不僅沒有,還懷了孕!
當時如果不是她懷孕之後清醒了幾分,一直帶着丈夫四處躲藏,可能早就被抓到實驗室進行研究了,但等人類基地發現她們的時候,女人已經一屍兩命,死在了自己丈夫的獠牙下,半邊身子都被啃食得隻剩骨頭了。
而秦炳的人發現她腹中的孩子全然不似人類嬰孩——皮膚黑紫,沒有瞳仁,還未出生就已經長出了鋒利的獠牙,可以想見,就算女人真的活到生産時,可能也會被孩子殘忍地破體而出,殒命當場。
但這件離奇的、隻是由現場推測而無法被驗證的事情,給秦炳提供了一條嶄新的道路,讓他為了那甚至計算不出成功率的計劃而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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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心裡清楚,自己當時盡了全力阻止這個計劃,也第一次想要收攏權力,将自私至極的秦炳趕下理事的位置。
但他終究是沒能做到。作為曾經的“領袖”,仍舊讓“新生計劃”變成了居民身上又一重沉甸甸的苦難。
他回頭,目光深深地看向白荔,又看了一眼跟過來的所有隊員滿臉的痛恨和血紅的雙眼。
當初把他們趕出基地的人中,不一定沒有作為一個毫無尊嚴和自我意識的試驗品、現在就躺在這個小房間或是已經化為了一捧飛灰的。
但在這種喪盡天良、罪惡滔天的計劃裡,所有的個人恩怨都小得像是孩子間的過家家。
站在群體的視角,沒有一個正常人的眼睛裡會隻有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陸辛最後說道:“記錄證據,我們需要一場更振聾發聩的嘩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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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從新生計劃實驗室出來的人,都是忍到牙齒都快咬碎了才止住了往裡沖的腳步。
他們拿着監控開始一個個去尋找自己最值得信任的、曾經的隊友,沒有人在見過這種人間慘劇之後還能保持心緒平靜,特别是他們在陸辛被趕出基地之後,遭受了許多排擠和明裡暗裡的孤立,早已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他們之前都不清楚“新生計劃”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東西,秦炳除了招募志願者外,從未對外公開過,但他們知道基地這段時間裡發生的變化——
原本計劃中寫着的是會召集志願者來進行實驗,但奇迹之所以稱為奇迹就是因為它的罕有,而實驗者的死亡率實在太高,又不可能讓還活着的那些女性聯系家人。
送出去的女兒、姐妹、甚至妻子一進實驗室就杳無音訊了,任人們心中有再多的豪情萬丈也不可能再甘願做個傻子。
沒有了志願者,計劃就會停滞不前。
接受不了自己的想法可能完全失敗的秦炳,用士兵的家人作威脅,讓他們開始以各種理由搜刮城内的女人。
無論是未成年的,還是有家庭的,隻要被尋到由頭,就會以“為人類未來做貢獻”的道德枷鎖捆綁起來送去實驗室。
但經過長時間毫無寸進的實驗,秦炳顯然也稍許清新了幾分——抓完了女人,人類的火種還如何延續呢?
于是他看似寬容地放過了剩下的人,在基地裡高歌着志願者們的偉大,希望那些留下來的女性能夠拾起自己的義務,即使不參與到計劃中,也能在外為人類的延續盡自己的力量。
以此彰顯自己的優容,以及作為為人類之偉大事業鞠躬盡瘁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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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說“新生計劃”的始末之後,幾乎所有被聯系的人都毫不猶豫地加入了陸辛他們。
而因為現在家家戶戶非必要閉門不出,巡邏隊也恣意懶散,讓他們的發展也悄無聲息地迅速擴張,若是所有人在不同地方同時發難,未嘗不可同秦炳手裡的軍隊對抗。
陸辛在将一些任務分發出去,并看着事情進入正軌之後,集結了跟着他回來的隊伍中的核心成員,決定去秦思勤打探到的、疑似關着潮生的地方探查一番。
那裡的看守和之前“新生計劃”的實驗樓一樣嚴密,讓陸辛無法不撣以最壞的想法去揣測命運。
看起來秦炳像是終于放棄了點兒那勞什子“新生計劃”,将一部分心力放到了研究自主意識喪屍的身上。
他甚至又給這個計劃取了個名字,叫“複原計劃”。
一複原,一新生,簡直真像是人類的救世主,走盡所有道路的先驅。
但陸辛隻覺得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硫酸,心髒被源源不斷地劇烈燒灼,腐蝕血肉,綿長而沉痛地因失去聯系的愛人而晝夜煎熬。
他們一行人躲過密集地巡查,進入到建築内部。
許是因為實驗體隻有一位的原因,“複原計劃”并不如“新生計劃”那樣擁有一整棟的實驗樓,而是在曾經的科研中心占據了兩層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