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極其輕微地抿了抿唇,像是對燕西河的敵視全然無畏的樣子。
0416已經替他檢索出來了不少關于教育青春期孩子的文章,并精準提煉了諸多條款。
其中就有應對此時情況的解決方法。
“孩子在進入團體生活後,對父母的傾訴欲、尋求父母幫助的時候會逐漸減少,這不僅僅代表着他們即将形成自己的思維模式和處事方法,也是樹立自尊和人格的重要時刻。這時父母要學會對孩子放手,适當的給予孩子隐私和尊重,以便孩子能夠在未來獨立自主地應對事物。”
潮生思忖了一下,覺得專家說的很有道理。
燕西河不是家養的寵物,而是注定奔赴野原的猛獸,他也許會更喜歡自己報仇,而非誰來替他出手。
況且燕西河現在确實無法全然信任自己。
既然燕西河沒有選擇在此刻将之前的一切都攤開在陽光下,潮生也就此作罷。
隻是人還是要敲打一番的。
“看來是在外面野了太久,學的盡是些不幹不淨的東西。接下來,我會親自教你。”
竹宣等人均是一震,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裡,消失在潮生的面前,以免被秋後算賬。
他們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認知到,無論燕西河受寵還是不受寵,他始終是藏峰的主子,區别隻是看上頭的那位什麼時候會給他追讨的權力。
而他們則是龍遊淺灘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幾隻小蝦米,以他人的落魄為食,最終也會陷入落魄的沼澤中去。
燕西河則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憑什麼!我不用你管!”
在他最希望能夠擁有關愛自己的師父的時候,潮生視而不見,現在又想來橫插一腳,展現自己作為師父的威嚴,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潮生垂下眼,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朝人間投去一瞥。
“由不得你。”
說完他背在身後的手搓燃了一張傳送符,向真正的仙尊一樣,消失在了原地,隻留下恨得眼睛都紅了,在原地大喊“我不會去”的燕西河,和一群深深俯首的侍從。
*
潮生突然出現在寝殿中,傳送符使用完畢的灰燼化為粉塵消散在空氣裡,隻留下一點淡淡的煙味。
符篆是一種将靈力儲存在符紙與朱砂中的術法,好處就在于不用靈力也可以驅動,是衆多修仙者趨之若鹜的法寶,但壞處就在于真正能夠精通的人少之又少,有價無市、供不應求。
好在藏川宗中就養着一位符篆大師,每月的穩定産出有一半都送到了藏峰,雖然用在這種地方有點暴殄天物,但好在潮生這個世界是真的富裕。
如果不是他個人特性的原因,這會是一個很輕松完美的任務世界。
0416在潮生出現之時便适時開口:“宿主,你的演技越來越精進了。”
潮生“噗”的一下坐到貴妃榻上,三千煩惱絲的重量具象化,墜得要時刻維持儀态的潮生脖子酸痛。
0416問道:“宿主,你覺得主角會來嗎?”
潮生揉揉脖子:“應該不會。”
0416的機械音中透着疑惑:“那宿主打算怎麼辦?”
潮生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反正時間還算充足,先跟他耗着吧。他會來的。”
“為什麼?”
*
“為什麼?”
晨光熹微,燕西河躺在梆硬的木闆床上,發出從昨晚到現在的第二百零七聲疑問。
昨日潮生派人來告訴他今日上課的時辰和地點,來的侍從是曾經在大冬天給燕西河唯一一床被子潑涼水、在他洗澡的時候樂此不疲地将衣服變沒的人。
說實話,燕西河不可能原諒他們任何人,但在看到他被第一個推出來獻祭的時候,還是有種荒誕又可笑的感覺。
他早知道這個世界上,強者為王,即使掌門在他小時候便已經給他批了無法修煉的孤星命,他也依舊在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獲得一點喘息的餘地。
但到頭來,抵不過那些位高權重之人随口的幾個字而已。
燕西河沒有多給那個知道自己是被推出來當投名狀的侍從眼神,他需要的不是這種被人施舍來的勝利。
侍從見燕西河沒有動手,也顧不上有沒有得到燕西河的回應了,反正他已經将話帶到,至于燕西河和潮生之間的事,可不是他這些小喽啰能插手的。
燕西河沒打算滿足潮生對這淺薄的師徒緣分的修複。
他躺在硬邦邦的木闆床上,思考了一下潮生深層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然後一翻身繼續睡了過去。
好久沒睡過這麼安靜的一覺了。
而潮生則在書房看了一整天的書,從和燕西河約定的時間一直看到夕陽西下,在被敲打過後分外戰戰兢兢的侍從第三次來問是否要準備晚膳或是浴池的時候,才終于合上了手中的那本《術法通鑒》。
書案的左邊放着一摞大概十幾本已經看完的書,基本上都是有關修仙界的往事和曆史的書籍,還有一點點啟蒙的幼兒才會看的靈力入門。
他知道燕西河不會過來,也沒打算再強硬的逼迫他,于是決定在等他的時候先講這個世界背景的書大體都看一看。
畢竟這次的世界觀宏大而又切己,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的。
潮生離開書房準備去洗個澡。
雖然有清潔全身的符篆,但潮生作為一個老派人,還是覺得非流水無法洗淨。
0416繼續問他:“宿主,明天主角會來嗎?”
潮生回道:“不會吧。”
不得不說,無論主角換了多少殼子,但内核是不變的。
他果然一連三天都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