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河看向那壘在一塊兒足有小臂高的藏書,潮生要求一天之内看完的那本《修仙入門》尤為厚實,是一磚頭下來能敲暈燕西河的程度。
他兩眼一黑,一瞬間覺得潮生應該還是想折磨自己,沒打算好好教人。
潮生布置完任務,想到0416之前告訴他的那些關于如何教育青少年的資料,覺得自己應該給燕西河獨處的時間。
如果他一直待在這兒不僅會讓其感覺到壓力,也是不信任他的表現。
于是潮生謊稱有事,将書房留給了燕西河。
燕西河本來想質問潮生就準備拿這種學堂的基礎書敷衍自己?但轉念一想,就連是這本《修仙入門》也是非有師承的弟子不可得的,而他之前去學堂偷聽,就是因為沒有這本書所以一直聽得一知半解,就算潮生真的不管自己,能給他提供這些藏書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燕西河強忍着心底的不平,咬牙想道:不受重視又如何,他就不信自己就真就比那些人還差!
雖然他現在已經沒有多少記憶,但印象中,自己的父母也是修仙之人,小時候他們也是誇過自己有天賦的。
況且如果他真是如此一文不值,藏川宗作為天下第一的宗門,又為何要把自己記在澄如君的名下?
《修仙入門》略顯翻閱痕迹的封面被輕輕打開,終于向多年輾轉求索、求而不得的燕西河打開了大門。
***
潮生傍晚回到書房的時候,燕西河才看完一本書的一半左右,少年不服輸地抿着嘴唇,即使察覺到潮生來了也倔強地不肯朝那邊投去目光,好像一旦看向潮生就代表自己輸了。
潮生說讓他看完當然不可能隻是把那些字認全而已,還需要他能夠理解貫通,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在一天的時間之内把一整本書解決。
之前偷聽學堂上課的時候,單單這一本書,授課的夫子都要講上将近一月的時間。
而潮生隻給他一天,也不知道是太高看他,還是故意打擊他。
不過燕他這就冤枉潮生了,潮生天生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雖然無法理解和運用,但一本書他隻肖看上一遍就能成為自己的東西,速度自然很快。
他沒料到這件事對其他人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在看到燕西河的進度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布置的任務似乎太難了。
他走到書桌後坐下,看了一眼燕西河學到的地方,在心中定位了一下,然後問道:“有什麼不懂的?”
雖然燕西河本來也不認為自己真的能夠完成在一天内看完的任務,但他自持之前有過一些基礎,隻差将那些東西和書本一一對應,應該也不至于太慢,沒想到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修仙真的是能夠自學成才、一蹴而就的事情,那這個世界上也不會以仙者為尊了。
他表面上已經看到了一半的地方,但其實還有很多地方一知半解,無論在書中如何翻找都找不到答案。
即使他再不想對把自己放在一邊不管的潮生開口,也不得不承認難怪對修仙中人來說,師承比生養的父母還要重要。
燕西河咬着牙,硬着頭皮問了幾個他覺得就算是學堂裡那些所謂的天才也無法輕易解決的問題,不讓自己顯得太愚鈍。
他原以為高高在上的澄如君可能會嘲諷自己幾句,或是繼續讓他自己找答案,沒想到潮生竟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燕西河努力理解潮生所說的、和書中内容相比并不簡單多少的句子,強裝明白,一臉淡定地偷偷死記硬背了下來,準備等回去之後再想。
潮生沒想到燕西河雖然學習的速度沒有自己快,但提出的問題都是書中難點,連他當時都是翻了好幾本不同的書才徹底弄明白。
雖然他無法将其觸類旁通轉化成自己的語言,但至少能省去燕西河重複走這一步的過程,直接将書中答案講給他聽。
而燕西河在聽完之後像是馬上就理解了,面不改色地又問起了下一個問題,讓潮生心中納罕,也許燕西河還是比自己想象中,天賦要高很多的。
在雙方都很“滿意”的一場答疑之後,兩人在書房分别。
對于明天燕西河是否會過來的問題,他隻說有空就會過來,好似十分忙碌的樣子。
潮生沒說什麼,以他對主角的理解,燕西河不會放棄任何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
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當老師的教學結果出人意料的不錯,和0416道了晚安之後,潮生懷着希望的心情安然睡去。
而藏峰另一邊的燈火則幾乎燃了大半夜。
***
第二日辰時,燕西河比平日晚了一刻鐘的時間醒來。
他扶着鈍痛的大腦,昨夜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他夢見書裡的字一個個活了過來,追着他,非要把自己塞進他的腦子裡。
鬥大的黑字邊跑還邊留下墨迹,密密麻麻像是蠶象的蟻群,越追,黑色的區域就越大。
後來見實在追不上燕西河,它們竟一個個壘了起來,變成了長手長腳的、黑色的“人”。
他邁着大步繼續追過來,把燕西河吓丢了半條命,在夢裡發足狂奔。
就在後方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時候,燕西河絕望地扭頭看去,發現那個長條的“人”頂着潮生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燕西河大叫一聲,終是從夢中脫離了出來。
昨夜本就學到半夜,還做了一晚上不停歇的怪夢,此時燕西河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都在一抽一抽地發痛,好似真是昨日那些字還未消化完全。
他艱難地爬起來收拾東西,準備今日繼續去潮生的書房看書。
潮生猜的沒錯,他确實不會放過任何能夠翻身的機會。
從他即使既無師門撐腰、也無靈力傍身,卻仍要使盡各種對他們來說也許不痛不癢的手段報複回去就可見一斑。
燕西河摸了摸藏在身側的一個深灰色、看上去樸實無華的儲物袋。
那裡面是他這麼些年來,“收集”到的各種保命法寶,不是迫不得已、十分危機的情況他都不會輕易暴露在人前。
***
之後的一個月時間,潮生和燕西河保持着這種相處模式。
燕西河每天都會去書房看那些潮生為他挑選出來的書,等到快到晚膳的時候,潮生會過來給他答疑解惑,然後兩人各自分别。
雖然後來燕西河看的書多了之後,就發現潮生每次的回答不過是照搬書上的原句而已。他已至半步渡劫,卻不願教授自己這個尚未踏入修仙門檻的弟子隻言片語。
明明很多東西,隻要潮生能夠多提幾句,燕西河就可以免去一大半點燈熬油的痛苦。
而至今為止他都隻是讓他一直看書,但衆所周知修仙到底不是紙上談兵的修行。
書房的書堆每當他看完幾本第二天就會有新的補充進來,像是無窮無盡,即使燕西河再渴望知識,也在這種日複一日的獨自掙紮中愈加煩悶燥郁。
每當想起這件事,燕西河内心深處那片被他壓縮的陰郁就會重新翻滾,像烏雲一樣膨脹開來,鼓鼓囊囊地擠滿他全部的心緒。
就在他瀕臨爆發的時候,藏川宗、不,應該說修仙界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潮生在前往主峰過後,回來竟破天荒的在非傍晚進了書房。
燕西河被冗雜、艱深的一個個蝌蚪字煩得恨不得把書撕碎,潮生進來時他尚未收拾好眼神,陰沉沉地看向打擾他的人。
見到是潮生之後,才勉力收斂,沉默着等潮生開口。
潮生沒有錯過燕西河那一瞬間陰狠的眼神,将到底哪裡出了差錯的問題先按下不表,把自己今日去主峰得知的事情對燕西河道來。
“椒立宗發現了一處秘境,隻允許金丹及以下的修士進入,他們已派人先行探查,确認了是一個丁等秘境,現召集各門派弟子前去曆練,本尊給你報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