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長安第一人民醫院.我們的白鑒已然在病榻之上度過了将近一個月的時光.期間,吳量也幾乎做到了每一天,每一天,都會抽出小半天的時候陪伴在病床前.無論是送飯,還是削點水果.師傅他,就是這樣一個,平平淡淡之中,帶給白鑒,那種發自内心深處的,溫暖的,家人.
這一個月,截教也極度安分.不知是出于對逝去之人的哀悼,截教,隻是選擇像社會大衆隐瞞了"公園門口突然出現重傷警員"這一轟動長安不小的怪事的事實,順便,借助着他們的影響力,成功的将白鑒安安生生的置于這個沒有媒體或者截教成員叨擾的環境裡.可能,照教主的脾氣,他一生也就隻想在殺死白鑒這件事上,做到所謂的"武者的戰就該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完結"似的.極度"輕視"對手的,讓他在沒有輿論聚焦和什麼外力幹擾的情況下,養好傷,再,堂堂正正的,殺!癫佬,真正的他嗎的一個癫佬啊...
"阿鑒,恢複的怎麼樣了?我想,你的身體素質這麼好的,這一個月下來,你也差不多了吧.不過,以後還是得小心,你這次傷到肺了,以後,可不能跟我一樣抽煙了啊.也好,恢複好了就好,我先出去一趟,給你再買點水果,等回家了,我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唉,可憐家夥,好不容易,在那樣的環境下取勝,卻還得在醫院躺這麼小一個月.唉,連頓"慶功宴"都沒法給咱的英雄好好擺一桌啊."
病床前,日光帶着秋風,撒在白鑒的師傅--吳量的身上.眼前的師傅,在日光的映襯下,格外的,明朗.而吳量隻是笑笑,繼續削着手中由于應季采摘而各位香甜的紅富土蘋果.白鑒,則是好不容易在經曆了這一個月的修養,勉強拆掉了繃帶,恢複了自由行動的資格.此刻,正如二人第一次相識的時候,彼此,就在醫院内,病床前,相識,無言.唯有,一笑.
費力的伸了個懶腰,少年也接過了師傅的話頭."害,謝謝關心啦.這麼久,也辛苦你了.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謝你.算了,一切就過去吧,照你的性格,應該也不會希望我多說什麼吧.畢竟,這一次我可是學到了,言語無鋒,卻是傷人的一把快刀啊.我還是,少說點,有的感覺,說出來,是怎麼都無法完美的形容的,或者,可能是我笨,我無法表達的足夠貼切,強烈罷了.希望,以後我也能從你身上學到更多的智慧,讓為也能,說出一句分量足夠的,無論是愛,還是謝意."
"好了好了,何必嘴那麼甜呢.文字,有時候反而是對意思的曲解.說話可以更好的表達,因為有了表情和語氣.可是,更多的時候,我們心中真正偉大的,最真摯的情感,還是,不說好.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表情,甚至,你笑一下,我也,就明白了啊."
"那是,唉,吳量啊,不用再買什麼水果了,我這麼久以來基本天天就沒斷過維生素...你要是忙,就還是先去忙吧.放心好了,我已經,成長了.我對截教的看法,也就跟我對炎黃的意志是一樣的,它們,都是不會再變的了.永遠,不變."
"那就好~咱阿鑒就是這樣,就是有能成大事的一天.行吧,那我也該回去了,你好好保重,注意身體,等下也聽護士的,在周圍活動活動,走兩步,權當康複訓練了啊.我就先回家收勢菜了啊."
白鑒心裡清楚,多餘的道别的話語,此刻是絕不需要的.這時候,就該讓彼此,幹好彼此該幹的事情.師傅他,也不希望自己再操心了,我也...不想因為我的所謂的"不舍",打亂了吳量他應該有的辦事節奏啊.不過...吳量他,厲害啊,他,這樣,這,天啊,他到底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啊.
感歎,源自白鑒在剛剛目送吳量離開病房時,他偶然間注意到的一件微乎其微的"小動作".吳量的動作,依舊是那股子仙風道骨的神仙勁兒,走起路來,也是和平時一樣,"氣宇軒昂",卻又不失矜持莊重.可是,這樣的大步調,卻絲毫沒有在靜谧的病房内,發出半點聲響.雖然自己知道,吳量說過,有功夫在身的人,走起路來,可以自己控制自己的腳步聲大小.可是這樣的環境裡,吳量已然是用着全神貫注的調整着周身的力量與動作幅度,保證自己,不打擾到其他病人.這小小的無聲步,卻足矣證明他心中對周圍衆生的關心與愛護.細想之下,好像自己平時,吳量來探望自己的時候,也是會刻意的把聲音恰好的壓低在隻有自己兩個人可以聽到的水平.吳量他,為了不給周圍的人添麻煩,竟然無時無刻的都在關注這些細節嗎...厲害,不愧是他,遠見真知兼顧,真不愧是我的好師傅.好了是時候了,也該聽話的,走兩步了.
離了病房,白鑒也貼心的叫護士不用跟着自己,轉而去照顧那些比自己傷勢更重更需要幫助的病患為妙.這點絲毫不具有任何刻意成分的,發自内心的行動與說話,倒惹得年輕的小護士臉上騰的泛起微紅.随便的給白鑒指了一下怎麼走就倒一樓了之後便立馬抱着藥物吊瓶急匆匆的跑掉.白鑒隻是憨笑一聲,便扶着醫院内走廊裡特有的,協助行走的貫穿整個走廊的扶手,一步一頓的,向着一樓進發,他想,是時候,去聞一聞,新鮮的,隻屬于長安的,那股沉沉的,有着工業氣息與清新空氣交織的,不清不渾的一口"仙氣".隻要聞聞這個,興許,就舒服的多了啊.
想着,走着...今天病人還蠻多的啊,真辛苦了,不論是病人還是醫生們,唉,多希望炎黃能少一點這些身處在不幸福和不快樂當中的人啊.啊,這裡是,二樓,要不還是先轉一圈再去一樓吧.思索着,白鑒也倚着扶手一步步的在二樓走廊内開始了他的"康複訓練".
"呦,年輕小夥啊,少見少見啊...咳咳,哥們是咋回事?咋穿上重症患者的衣服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套近乎的客套話,打斷了白鑒的思緒,還有,他想繼續像一樓進發的步伐.
"哦?你是...你看着也怪年輕的啊,咋也跟我一樣穿着病号服啊哥們..."一回頭,白鑒便看到了一個完全可以稱得上瘦削的青年,此刻正身着一身跟自己沒什麼大分别的病号衣裝,端坐在走廊上的藍白色金屬椅子上,手上紮着吊針,一邊輸液一邊咳嗽.白鑒在下意識的偷瞄了一眼吊瓶上的"生理鹽水"字樣後,便應承着對方的問候,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
這家夥,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小子啊.看着跟自己也沒差一兩歲的樣子...但是,好像他說什麼都會莫名其妙的咳嗽,剛剛也是,準備接自己的話的時候就被咳嗽打斷了.看樣子,面前的少年,好像有着不輕的肺病.不過,眼前的這名少年,身上最突出的特征,可能,就是--瘦!
他的瘦弱,完全不同于減肥者或者身材很好的人.就像吳量,吳量雖然瘦巴巴的,但是氣場,和所謂的"神"依舊充足.是那種身形苗條的瘦.而面前的少年,卻有着一種少見的,病态的瘦弱.四肢的肌肉比起常人完全不具有少年應有的力量感與飽滿,取而代之的則是微微的塌陷,萎縮.就像癌症患者,或是大病初愈的人,身上,連一星半點贅肉都不見啊.少年,有着一頭中長的黑發,前額分開散落着兩叢,剩下的便自腦後束起,紮出了一個略顯淩亂卻依舊有着跟他的臉型搭配的不好不差的...恰當的馬尾.
瘦削的身形,微駝的脊背.坐在那裡,卻依舊能在微塌的雙頰上看出,這家夥要是沒被自己的身體拖累,也算是個在好看裡排得上号的俊俏後生.可惜,這家夥,卻有着一股子剛從棺材裡倒出來的死氣.較為濃重的黑眼圈,高挑,形狀很好卻不具備肉感的鼻子,以及那雙,微微渾濁的,看不到一絲一毫變化的,布滿血絲的眼睛.這家夥,打眼一看,就像個身患不治之症的,即将英年早逝的可憐人啊...好好的一副皮囊,卻不見一絲陽光與活力,本應該散發着朝氣的年輕帥小夥,卻,卻是這麼一副,被死神早早召喚而去,投入死亡的懷抱内數日的模樣...唉,可憐家夥,就連病号服下隐現的鎖骨與前胸,都不見得半分肌肉,骨節,甚至比吳量還要分明.
想着對方可能的重症,白鑒,出于他的道義,決定了,要去和這位叫住自己的小哥,坐下好好聊兩句.如果,如果他真的要迎來人生的最後時光,自己,還是,在說話的時候,試着去給對方一些希望吧.想到這兒,白鑒也一瘸一拐的挪向對方所在的長椅,"哎呀"一聲,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邊.
"哎呦,疼啊,哥們這一身傷才好沒幾天,這不,剛能下地,走兩步試試..."
"咳咳,那,那你,額咳咳,你是咋回事?咋就能受一身傷呢?"少年一邊咳嗽,一邊擡起頭,用他那雙無神的眸子,凝望着面前剛剛坐下的白鑒."看你繃帶的位置,肋骨受傷挺嚴重的,手上也,咳咳咳,我猜,是意外事故嗎?咳咳咳...."
"唉,兄弟,歇一下,你看你咳嗽的,要按時吃藥啊...對,你說的...沒錯.就是事故.我是警察,我這,出任務呢,給車創了.得虧哥們命大,算是救回來了.對了哥們你...你是,啥情況...抱歉,我可能問了不該問的,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少年則是擠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唉,沒事,我這咳嗽,是先天肺就不好,肺痨....小時候的病,落下根了,好不了,好不了...但是,咳咳,我住院,也不是肺的事情,是我的腿,有時候走不了路,得拄個拐輔助一下..."
白鑒心裡,甚是難過,年紀輕輕的炎黃人,便要忍受這樣的病痛折磨.他看着少年,嘴唇微微的動了動,卻擠不出安慰的話語.白鑒心想,這時候要是吳量,一定,可以安慰到這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