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夏飛哲意外的是,祝鸢并沒有發作,甚至還給他仔細處理了傷口,并收走了全套“兇器”。
眼看信任度降成負數,夏飛哲試圖解釋:“隻是防身用的……剛剛,一不小心。”
聽上去有點蒼白,希望有點用。
他繼續煞有其事:“給我配把槍吧。”
“隻是自保用,我也不知道這次會遇上獵A團。”
長恒系智網系統對武器管制很嚴,能源波動監控全面,除了到處逃竄的各種非法團體和星盜,一般很少會有直面槍械争鬥的存在。
不過,在白犀系會特殊一點,這裡用槍少的原因主要是窮。
祝鸢不由分說捏着他腳踝,邊揉邊斜眼看他:“你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哪裡用得着這些東西?”
夏飛哲把這話态度仔仔細細分析了幾個來回,也不知道姓祝的到底有沒有起疑。
是他太草率了,祝鸢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在睡覺的時候放松警惕呢?
即興刺殺失敗,夏飛哲隻好繼續計劃A,他剛剛計算過,以正常步行速度,朝飛行器尾部方向斜-27度行走11個小時,就可以抵達未來隕石墜落的地方。
可問題是,怎麼才能說動祝鸢跟他過去呢?
夏飛哲這邊深思,那邊的祝鸢正拿着濕巾刷刷擦拭血漬。
幸運的是,夏飛哲還不算倒黴得太徹底,讓他把祝鸢哄過去的機會來了。
起因是姓祝的家夥擦着擦着不知道哪根神經又搭錯了,牽着衣服前襟湊到鼻子跟前猛嗅,臉上浮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沉迷神情。
夏飛哲當了兩輩子的Alpha,當然知道這動作的含義,可是——祝鸢他也是Alpha啊,這簡直、簡直……簡直詭異極了。
莫名地,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比起謀殺不成白送一刀的烏龍還要尴尬。
耳朵、臉頰、脖頸頓時爬起一陣滾燙麻癢,恨不得馬上魂穿地龍,鑽進地縫去。
這顆星球的土地堅硬堪比普鐵,找不到地縫鑽,他隻好站起來,朝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去躲。
這時候祝鸢也動了,起身跟着,懶洋洋說:“散步嗎,散步好啊,少爺,一起吧。”
夏飛哲:!
天上掉機會,來了!
剛剛的尴尬被他抛在腦後,立刻接話:“行。”
旁邊裝睡的霍博一聽倆人要走,當下也不裝了,一骨碌爬起來要領護衛的職。
夏飛哲心說行兇帶什麼跟班,擡手要擋,伸出手才發現理由沒編出來。
祝鸢剛嘚瑟了一把善解人意,心情大好,笑嘻嘻攬住夏飛哲一肩,對霍博說:“霍老弟,你這辛苦一天,好好休息,還得幫我們看着東西不是?”
朝飛行器揚揚下巴,又拍拍對方肩頭,祝大佬就帶着疑似小情人的青年醫生深夜散步去了。
夏飛哲難得計劃順遂,為防止生出變數,趕緊拔腳就走。
留下霍博在原地一臉難以言喻。
黑黢黢的未知星球,散步?
聽說當老大的沒幾個正常人,這話看來不是亂說。
想他耕耘幾十年,如今隻能帶着小隊伍逃竄到編号星躲難,隻怪自己太過正常。
-
距離隕石墜落還有十七個小時。
夏飛哲落後祝鸢兩步走着,前面的男人身邊懸着一個老式懸浮燈,燈光昏暗,能照亮的區域也就三四個平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源不夠,懸浮性能不太好,一會上一會下,一會左一會兒右,倆人的影子被來回拖拽。
還好這裡沒人,不然得嚎一聲鬧鬼。
倆人都沒說話,靜悄悄的,隻能聽見腳步嗒哒嗒哒的聲音。
祝鸢走在前面,背影透出一股能與周圍黑暗匹敵的冷。
但夏飛哲卻為此松了一口氣。記憶中的祝鸢,本來就該是這樣。
看着前面逆光輪廓,他再次回憶起與祝鸢的糾葛。
他們有兩年沒見面了——不,對于夏飛哲來說,二人再見的間隔卻不超過一天,若對方那時候還能稱為“人”的話。
那時,祝鸢的身體分崩離析,長恒星系群的末日降臨了。
群星晦暗,無數恒星的能量被吞噬,無名物質如海潮一般吞噬着這片星群,将這一片浩瀚星海中,長恒系所有生命唯一的生存之地夷為虛空。
末日降臨得太快,沒有一個人得以逃脫。
除了他。
不,準确說他也沒有幸免于難。
隻是……那說出來太過離奇,聽上去就像是不負責的幻想小說。
在一切消失殆盡的時候,他依舊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是以現在這樣有血有肉的形态。
他遊離着,漂浮着,那感覺像做夢,又像被強行接入腦機實驗器,總之,他知道自己沒有身體。
就這麼漂了好久,直到有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響在他的世界。
不,這個形容不夠準确,“聲音”隻是他具象化的表述,事實上那是一道意識,那道意識對他說——
回去,重新開始。
“少爺,歇會兒吧。”祝鸢忽然頓住腳步,“我方向沒錯吧?”
夏飛哲下意識回答:“沒錯。”
白晝來臨,世界再次灰蒙蒙一片,祝鸢收起燈,朝周圍環視一圈,沒找到能坐的地方,隻好席地盤腿,招呼夏飛哲坐過去。
夏飛哲不想這節骨眼出岔子,順從聽了,坐下後,擡起手腕,朝定位器上瞄了一眼。
檢測到佩戴者的行為,腕帶顯出時間:長恒計時,1337年7月2日,04:45:57。
“噢,三個小時了。走了三個小時還挺精神,少爺長結實了。”祝鸢腳一閑下來,又不正經地開始亂聊,“閑着也是閑着,聊聊離家出走兩年,學到什麼名堂了?”
這“兩年”對于夏飛哲而言可是整整二十年。
不論他記憶力有多麼強悍,二十年間高密度的信息堆積下,編号星的那段蒼白生活還是太過模糊,他答不上來,隻好簡單說:“學治病。”
“噢,那治了些什麼病?”祝鸢又問。
“傳染病、營養不良、外傷……”
夏飛哲謹慎措辭,不明白這人目的,又是什麼新的試探嗎?
但都走到這裡了,他不想祝鸢覺察異常,便都乖乖答了。
“平時吃的什麼?”
“改良麥粉,家裡種了點蔬菜。”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