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崖之上,狂風呼号。血沫卷着淩冽的殺意暈染在茫茫天地間。在場的衆人翹首以盼雪崖上端那點滴雪白,四方妖獸屍首遍地,血戰一天一夜,大家都有些疲累。
‘月華’千年一開,中結長形彎刃,冰瑩剔透。這是山底鎮壓的妖獸‘化邬’脊背上的脊骨,借花出世,天緣自然形成的神器,實在難得,修真界上下趨之若鹜。
眼看月光銀銀,雪地泛起亮眼的光澤,月華緩緩綻放,似冰雪神女,其間彎刃隐隐顫動,靈氣斐然,好像也感受到了四周一雙雙觊觎的眼睛,驟然形成一圈護盾。
天地間靜了片刻。
霎時,數萬人一擁而上,踩踏着雪地泥濘血腥的妖獸屍骨,各家神兵利器出動,一雙雙貪婪的手伸向崖頂。
空中驟然爆開,劇烈的威壓像一雙大掌将空中衆人拍回原形,口鼻腥甜,接二連三的人猛噴出一口鮮血。
衆人愣神在原地,四下惶恐。
“怎麼了!”
“怎麼回事!”
“那是什麼!”
“崖頂有東西,那兒有人!……”
“……”
慌亂片刻,底下人仰頭看見崖頂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那人身負月光,一手提劍,月華在他手中不消片刻,便融進了他的胸口。
修真界,奪天機,搶靈寶。
殺之,可取而代之!
幾乎是一瞬間,數萬人傾巢而上提劍斬殺,似傾洪歸海,勢不可擋。
空中人聲空靈,似夢似幻。
那人一手掐訣,嘴唇輕啟:“大奉金蓮,定四方八觸,立!”
衆人心頭一震,“大奉金蓮印,那是…趙驚鴻!”
鋪天蓋地的靈力傾瀉而下,慘叫聲尚未出口便淹沒在窒息的寒夜冷地裡,摧枯拉朽之力将整個雪山震蕩出一層又一層的回音。這裡屍橫遍地,毫無生機,隻有月光似一位溫柔的母親,撫摸着滿地屍骨血痕。
地面顫動,遠處的雪山崩塌,幸存的人掙紮站起,顫栗着望向遠處,用僅剩的力氣高聲哭喊,向還活着的同門報着信息。
“山有雪崩,逃!”。
盤卷奔騰的雪霧席卷了一切,掩蓋了所有。天地茫茫,純淨的雪色像一片安眠的輕紗,安撫着沉睡的靈魂。
合烏鎮
昏暗的巷子裡,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連摸帶蒙的往前跑,合烏鎮鬧妖,兩米高的妖怪專抓落單的人。李堂風從來沒有覺得這條巷子這麼長這麼黑過。驚懼與恐慌纏繞在他身後,絆了一下,一頭磕到面前的石磚上。
他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身後隐約龐然大物已經快貼到他的面前,一聲劍鞘出刃,粘稠的血迹濺了他一臉。濃雲散去,月光緩緩揮灑在大地,風起。
面前人玉冠高豎,一身淺衣玉帶,提劍而立,若天仙下凡。李堂風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也從未面對過這麼強烈的殺意。
下一秒,喉間一涼。八歲身骨漂泊破碎,就這麼倒在地上,眼前最後一幕,便是那好看人兒蹲下,一雙明眸貼近自己,看看他死透了沒有。
他不明白。
趙驚鴻面無波瀾,緩緩收劍入鞘,轉身欲走。
隻是頃刻間,天地旋轉,周圍夢幻交疊,趙驚鴻持劍警惕,站在原地以不變應萬變。
“聽聞合烏鎮近來有妖祟作怪,你下午帶幾個弟子下山去看看”。
眼前漸漸清明,宗主越明海正在和他囑托事情。
趙驚鴻心頭震驚,面上卻沒有表情。
他來到了幾個時辰前。
為什麼?
他重活一世,不再妄想将那魔徒感化,他明明先一步将他斬殺。為何時光倒流,又将他帶到了幾個時辰前。
“宗主”,他打斷了越明海,“我有些急事處理,先行一步”。
話音方落,越明海扭頭一看,已經沒了人影。
趙驚鴻醉心修行,不善人際處事,此次讓他帶領弟子除妖,本是想多讓他與弟子們接觸接觸。何況他威名在外,宗内多弟子仰慕。隻是他不愛人前行走,倒成了宗門裡的死招牌,不見活人。
越明海一片苦心,終是無人說了。
此時天色已暗,巷口的李堂風像做了一個噩夢,他一骨碌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擡手薅了一把脖子,那上面沒有傷口,呼吸通暢。身邊的乞丐王老漢正捏着草麥剔牙,他心如鼓擂,茫然的看向遠處,攤販的叫賣聲一點點撫慰着他的惶恐,他慢慢松下勁來。
是噩夢吧。
動了動僵直的腿,他站起身來走到大街上。身邊人來來往往,路過的行人嫌棄地将他往旁邊擠了擠,“哪裡來的叫花子,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