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民間夜禁推遲,街上琉燈遊馬,人頭攢動。李堂風一身便服,穿過長長的街道,進入街尾一棟酒樓。這裡遠離鬧市,再往後走幾裡,背靠荒野大山,人流不多,生意寥落。
一雙黑靴踏着樓梯上了二樓,這人眉間陰郁,雙目細長,黑瞳小眼白多,一掌折扇拿在手裡,行走間不徐不緩,站定在李堂風面前。
“見過尊主”
李堂風端坐在窗前,看着下方偶爾走過的行人,聽到聲音,緩緩轉過頭來。
佐繁與佑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如果說佑刖是東奔西跑積極拉攏召集部下,人人喊打的禍瘤。
那佐繁就是趴在他背後出謀劃策,躲在陰暗處時刻展出獠牙的毒蛇。
他遊走在民間,時刻為佑刖提供‘貨源’,民間失蹤的人口百姓被他悄悄壓下,佑刖留下的爛攤子他也一點點處理。大廈内部蛀蟲蠶食,後來傾頹之際,各宗無力應對,盡數覆滅。
上輩子,他是真的成功了。淮武陷落那一日,他并未出面。他讓佑刖帶隊前去,屠戮李堂風生養成長之地,抹去他心中最後的溫情,李堂風一定能成為他想象中最完美的鑰匙。
隻是他沒想到趙驚鴻這麼狠,一手養大的孩子,甯可拖着李堂風去死,斷了他所有後路。
自爆引得整個淮武山頭夷為平地,他去時,佑刖被餘波扇飛到山下一處折斷的樹枝,胸口碗大的洞,身體都涼僵了。
離開啟天閻口一步之遙,趙驚鴻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他布置籌謀如此之久,什麼都沒撈到。
這一次他更加謹慎小心,隻是沒想到時間回溯之力不但帶回了他和佑刖,還将趙驚鴻也帶回來了。
李堂風先一步被擄走,淮武布防嚴密他一根指頭都插不進去。上輩子十多年時間他就可以蕩平淮武,這一世饒他心性再堅韌穩定,百年時光,進度寸步不前也着實磋磨他的耐力。
佑刖是個沒用的,佐繁沒心情給他斷後。換巫山這條路是佑刖這顆廢棋最後的價值。
李堂風看他恭敬的欠着身子,三個月前佐繁看他時,眼中還滿是不屑與敷衍。
指尖揉搓着一縷黑霧,他視線漫不經心落到佐繁身旁,這人面黑高大,整個人掩在灰色的長袍中,隻露出一雙犀利眼睛盯着他。
“你身邊,能人倒是多。”
佐繁皮笑肉不笑,“是我手底下使得順手的,名喚伍道。尊主上次見過。失落谷一事,便是安排他去做的”。
李堂風擺擺手,“過來”。
伍道看一眼佐繁,佐繁點了點頭,他才緩緩上前半蹲下來。
“尊主”
李堂風将手指中的黑氣往前遞了遞,“知道這是什麼嗎?”
“屬下不知”
李堂風笑的有些森然,“本尊亦不知,你且幫本尊試一試”
伍道喉頭動了動,正想着說辭,那抹黑氣已經打入他眉間。他倏地站起後退兩步,緊接着就弓起脊背,大口大口的喘氣。佐繁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下意識去看李堂風,卻見那雙眸子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一時間心頭涼了半截。
“添些酒來”,李堂風随口一說。
佐繁愣神片刻,埋頭去拿酒壺,上前為他斟滿。
伍道跪在地上,要窒息般一把扯掉面罩。那張罩子看的李堂風礙眼的很。初次見面,李堂風說要看看他的臉,伍道冷傲,表示他的臉非主上不得見。
李堂風端着酒杯卻也不喝,歪着身子向佐繁笑道:“伍道小氣,本尊倒以為是多俊的一張臉”。
佐繁聽出了他的意思,一時臉色僵硬泛白。與李堂風初次見面,他自以為李堂風還是上輩子那個嬌寵慣養的。隻需三兩句挑撥與哄弄便可随意拿捏的蠢人。心中輕視,手下也不免怠慢。
當時李堂風不曾說什麼,沒想到時間過了這麼久,放到今日開始發作。
伍道已然疼的四下叫喚,膝蓋往前挪了兩步,一把揪住佐繁的衣袍,“主子,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佐繁拽開他的手,現下在李堂風面前向他求饒,無疑是火上澆油。伍道胸膛凹陷,偌大雄厚的胸肌變得軟爛,喉嚨像被割開一道口子四面漏風,一呼一吸都是用力的“嗬嗬嗬…嗬嗬…嗬嗬”。
他仿佛終于找對了方向,手腳并用爬向了李堂風,向他磕了兩個頭。
李堂風指尖摩挲着杯沿,聲音輕緩,“失落谷妖獸那邊,你事情辦的不大好,遲了兩日。”
佐繁大氣不敢出一聲。
“我便許你兩個時辰,時辰一到,你若還有口氣,我便為你解了。”
伍道面色絕望,一手抓着胸膛軟肉,卻連皮帶肉按進後背。
不需一個時辰,隻半柱香的時間,佐繁眼睜睜看着一個高大男人在他面前化成一灘血水。他膝蓋一軟,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