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個動作,他落地後感覺有些不對。
“月華!”
周邊沒有動靜。
劍不應召,他氣海空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肩上愈合趕不上毒液灼燒腐蝕的速度,他掌心火辣辣疼。找不到出口他好像隻能在這下面兜圈子,無盡的逃亡除了耗盡精力沒有一絲意義。
他看向前方,這洞口深處又會有什麼,一切好像沒完沒了,片刻不得安生。
背後幾分涼意,他警覺轉頭。那團黑影兀的将他撲倒在地。
胸口一塊肉被生生扯下,李堂風面上充血,痛苦地叫出了聲,魔氣似水浸淹了他。
他猛然應激暴起,抓着那根帶血的毒刺一下又一下插進這團黑霧裡。他感覺插到了皮肉,卻不見血。手下狠厲瘋狂,雙眼血紅,一刻不停。
他幾乎将這團東西按在地上單方面暴殺了許久,才精疲力盡的起身。胸口起伏,他雲裡霧裡看向四周,又跌跌撞撞往深處走去。
這條路格外安靜,他上身拖着兩條腿摔出去,起身後還沒站穩,腳下布料糾纏,他又踉跄絆倒在地上,一隻手抓到一把頭發。
精神與身體極度疲乏,再多危險也無法刺激神經來帶動身體逃亡。李堂風順着牆邊滑坐在地上。
潮濕滑膩的牆壁高高聳立,漫無邊際的黑暗。感官的壓迫讓這處空間變得有些逼仄。
饒是他刻意穩定心緒,毫無出路的地界和孤立無援的處境依舊讓他心底蔓延出無止境的絕望。
李堂風腦中思緒混亂,眼神無依空泛的掃向四周。
隻是突然,他不動了。
瞳孔在暗處縮了縮,借着微光,前方頭顱的五官輪廓與記憶裡的故人重合。
理智否認了他的猜測,但身體依舊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李堂風屈膝過去,撥開上面的發絲,他的手停在空中,臉上透露出難以理解的困惑。
耳鳴吵得他無法思考。
僵着這個姿勢在原地呆了許久,他才愣愣伸手将這顆頭抱在懷裡。
四周空寂無聲,他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深遠漆黑的上空,又低頭确認了一遍。身上盜汗,他開始翻來覆去地在這顆頭顱上找一些标記,比如趙驚鴻耳後不明顯的月牙,比如額前特定的發旋…
都有,這些都有。
他捧着這顆頭,一時有些無所适從。
他想有點反應。可他既不喜悅,也不痛苦。
他佝偻着脊背,就在原地坐了許久。身邊蟲獸咬他的衣服,他回過神來擡手趕了趕。仰頭看見牆壁間肆意生長的藤蔓,他起身,想爬上去。一手拽住腕粗的枝條,蹬了蹬,腿上卻沒什麼勁。
他心上一口氣好像散了。無論怎麼調整姿勢,他都感覺這具身體又重又乏
不遠處的洞口緩緩滲出一道影子,那東西死咬不放,竟然又追上來。
李堂風順勢又坐回地上,看手中頭顱雙眼緊閉,不知趙驚鴻死時是否會惶恐無助,但這人向來舍得以命相搏,也不是個怕死的。
他微微皺起眉頭,趙驚鴻丹田已毀,修為盡散。淮武不好好護着他,為何讓他來蹚換巫山這灘渾水?
落得這番下場。
屍骨無存。
為誰?
為李盛陽?還是為了謹言?
好像也不是,這人心裡隻有他的淮武,再多也放不下誰。
身旁黑影蜷下身體,魔氣包裹住他,想要将他一口納入吃下。
李堂風想,都無所謂。
肩膀毒素無法愈合,他整個上身青腫扭曲。膝蓋連續爬行,早已血肉模糊。天閻口抽空了他的氣海,他甚至沒有一戰之力。山窮水盡之處,這口氣竟也散了。
他苦澀的勾了勾嘴角,“趙驚鴻,你害死我了。”
黑影忽然頓住,一根細針紮入混沌,刺激了片刻的清明。但很快,潮水湧動反撲。它吃的太多了,不斷衍長着魔的本能與習性,再次沉溺在吞噬暴虐的食瘾裡。
它不明白這人之前明明有着極其頑強的生命力,為什麼現在卻能放任它吃掉自己。但很快,通天照射的金光燒的它原地化散,它開始拼命向後撤。身上凝聚的氣息好似要被焚毀殆盡,露出了裡面的人形。在火焰焚身的最後一刻它躲進了洞口。
也許并不甘心就這樣被不聲不響地吃掉,李堂風以極大的代價生生将陽環從識海撕扯出來,刀絞一般,以毀滅性地方式,放肆的宣告不滿。
入眼所見之處,生物被燒了個幹淨。
李堂風一頭攮倒在地上,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