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萬殺感覺自己手心有點癢,虛虛攥了兩下,問婦人:“我是來給你們村裡除鬼的練家子,除鬼救命,不比娶兒媳婦重要?”
婦女“哎呦”大叫一聲,急忙勸阻:“除什麼鬼?前幾年進來一批道士,各個都像這小哥一樣身強力壯的,不也一晚上都被收拾了?不中不中,你去了就是暴殄天物了!”
祖萬殺拎起面前的粗碗冷水,喝了兩口淡聲道:“那是他們本事不到。”
婦人又急又躁,生怕到嘴的鴨子跑了,禁不住打量祖萬殺樣貌,越看越是壓不住的滿意。
這村裡都是些什麼不人不鬼的東西?唯獨一個長得還算看得過去的賤丫頭還生不了,她可不能讓自家大寶斷子絕孫,眼下碰到這麼一個仙女下凡貌美清秀的年輕姑娘,不能讓她死在女鬼手裡。
見自己兒子在不遠處豎起耳朵朝這邊聽,婦人神情一轉,笑得眼珠子精亮:“你别看我兒子年紀小,但他可是天生的金貴命兒,你看這村裡人什麼長相,再看看我兒子,多俊俏啊,你倆多般配,再說,這不是趕巧了嗎?趕巧今兒你來了。這鬼地方,來了就跑不了了~”
這倒是提醒了二人,這全村人都長得别出心裁,唯獨那個男童,竟然看着十分普通正常。
但這種正常,在窈窕鄉裡,也是一種不正常。
祖萬殺與傅貞互相對視一眼,傅貞問:“你說你這孩子是‘金貴命’,怎麼個金貴法?”
婦人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并不回答。
這時四眼老漢走過來,豎起耳朵一聽是怎麼回事,勃然大怒,轟走婦人:“你這混賬東西,滾開滾開!”
婦人叫他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礙于他是村長的面子強忍下來,趾高氣昂地一扭身,跑到了竈台那邊找賤丫頭吆喝起來撒氣。
村長對着她背影啐了一口痰,罵道:“什麼金貴命,都是臭溝溝裡出來的賤貨,用好幾個閨女兒換來的!”
罵完負手掃了一眼傅貞,眼神直勾勾落在了祖萬殺身上,把人上下一頓打量,呵呵笑道:“姑娘年紀多大了?”
祖萬殺懶得多說,隻道:“坐下,我要問話。”
她這話帶了法令,言出法随,村長立即老實入座,謹慎恭聽。
祖萬殺抓緊太陽落山之前的時間,開門見山問:“你們這裡鬧了什麼鬼?做了什麼虧心事?一一挑重的說來。”
一旁傅貞見了這一幕,眼睛微微睜大,他從沒見過還有這種招數。
就見村長神思完好,完全不似是被邪術蠱惑,非常平靜坦誠地道:“我們這個村子是四十年前開始鬧鬼的,不知道那女鬼哪裡冒出來的,就好像跟我們村子有仇一樣,以前大夥的日子都過得可好了,都是被這女鬼鬧得。”
“我們也沒有做虧心事。”
祖萬殺眯起眼睛微有愠怒,冷聲訓問:“沒做虧心事?那我問你,剛才你那句‘好幾個閨女兒換來的’是什麼意思?難道清清白白無關什麼民間邪術?你可敢說麼。”
村長被訓得有些疑惑,反應過來後很是理直氣壯地道:“生了孩子不要養活?那換男換女咋不行換了?她那兒子本來就是換來的——做‘還胎’從菩薩那裡換男娃女娃,老祖宗傳下來的妙招可不算邪術!”
聽了這話,祖萬殺扭頭問傅貞:“你聽過這個‘還胎’的說法嗎?”
傅貞隻知道仙門靈術或者邪門歪道的相關記載,對這種民間邪俗了解卻不多,思索片刻,奇怪問道:“這些百姓并不會術法,毫無靈根,怎麼能用換命的邪術?”
祖萬殺臉色沉凝,道:“那也未必,很多邪祟之所有能成長到大邪靈的地步,都是靠蠱惑百姓,坑奪陰德助長自身。”
祖萬殺盯着村長那老臉上橫七豎八的四隻眼問道:“你們身上這些怪相,都是因何而來?你們自己有什麼猜測?”
村長也是一臉費解道:“沒什麼猜測,就是慢慢長出來了。大夥都以為是怪病。”
祖萬殺頓了下問:“可與魁娘娘顯靈有關?”
“無關。”
“你們如何得知了魁娘娘?”
這次村長沒有立即回答,他回想了一陣後才道:“大約也是四十年前,有一位仙姑來村子裡傳法,那仙姑十分漂亮,法術很厲害,跟我們說信了魁娘娘就能抱大胖小子了。”
傅貞正認真聽着,就聽一旁剛正經一會兒的祖萬殺“噗哧”笑了出來,肩膀顫抖,想立刻哈哈大笑又偏要憋着。
傅貞無語,解釋道:“普通百姓下地種田,确實更想生男孩,這有什麼好笑的?”
“不不不。”祖萬殺擺手,白淨的臉上憋出了一陣绯紅,擦了擦淚道:“我隻是覺得當邪神的競争也太大了?以前隻保佑殺人全家、大發不義之财,沒想到她如今為了幾個信徒,連邪神的面子都不要了哈哈哈哈。”
她這話中似乎對魁娘娘非常了解,傅貞動了一下念頭,抓緊問老漢問題,怕這言出法随的靈術待會就消散了。
“那女鬼出現的時候,你們村子裡同期可有發生過什麼其他的怪事?或者失蹤了哪個女子嗎?”
他問完才反應過來,為什麼祖萬殺不問婦人的話,而是找了這個老漢——四十年前,這老漢正值壯年,又是村長,必然是最清楚的了。
老漢也确實言之有物,他目光恍然語氣緩慢地說道:“我依稀記得,是有兩個女子不見了——一個是村東頭布坊家的媳婦,一個是村西頭傻子家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