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萬殺明白了——原本那些陰壽,應該被黑色粘液輸送給供桌上的狐家仙享用,嬰靈再通過某種“賜福”的方式再次寄生進村民身體中。
這是一個以祭祀的形式進行着的,既能重複循環盜取陰壽,又借嬰靈之手自己不沾染因果的損招。
但是今晚讓祖萬殺和傅貞給意外攪局了。
“真是缺了大德。”祖萬殺心中啧道。
她轉身欲走,餘光瞥到了婦人身上,臉上的神情忽然空白了一瞬。
那婦人怒紅着雙眼,正欲爬上牆頭奪回魁娘娘神像,拼了命地叫罵、拍打牆壁,口中咒罵,不堪入耳。
但她的身後——她的那張頭巾下的臉,卻逐漸隆起,浮出。
婦人越癫狂,越歇斯底裡,那張臉就增長越快,幾個眨眼間就從婦人的身後分裂出了軀幹和四肢,長出了另一個與她背對背的人來!
那是個少女,說是少女,恐怕也未及笄,柔弱嬌小的身軀挂在婦人身後沉睡,頭和手腳低垂,随着婦人跳腳的動作逛蕩。
不多時,她就被院子裡盈天的尖叫吵醒了,先是手臂蜷縮起來,肩膀顫抖,擡起了一張稚嫩柔軟,卻布滿青紫傷疤的小臉。
惺忪的視線打量了一眼周圍,眼中沒有一點光亮和活氣,正要習慣性地再次閉眼沉睡,就發現了牆頭上盯着自己的女子。
她眼睛瞬間瞪大,越瞪越大,眼中湧出了恐懼、希望、痛苦、羨慕等等複雜的情緒,愣了一下後開始拼命掙紮,要從婦人身上撕斷皮肉沖過來一般!
對着祖萬殺驚恐至極,大喊:“姐姐!你快跑!快跑啊!”
見祖萬殺盯着自己的臉色變得非常糟糕後,她仿佛看到了一絲說服的希望,急着叫喊:“快跑吧!這村子裡都是夜叉鬼!他們會剪開你的肚子的!”
仿佛是為了證明,少女雙手扯開自己的衣襟,隻見那白嫩瘦小的肚皮上,劃開了兩道鮮血淋漓的長疤,一道已經陳舊,一道卻剛剖開不久,還能看到其中的内髒鼓動,血液嘩啦啦留了一地。
她的雙眼中淌下兩行血淚,卻掩蓋不住絕望的眼神,撕破嗓子地喊:“快跑啊!姐姐!這鬼地方,進來了就跑不了了啊!”
祖萬殺眼神直盯盯地看着她肚子上的那兩道疤。
那真是……兩道非常,非常可怕的疤。尤其是在小小的蒼白身軀上,更加令人發寒。
祖萬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此時的心情,好像幾百年中習慣了痛苦的心髒突然加劇,更加緊密窒息得縮成了一團。
腦子裡一熱,祖萬殺瞬間開始設想如何跳下院牆,把少女帶走離開這片山中煉獄。
剛要動作,她忽然一陣神識清明——神性感受到了波動,主動擴張壓過了心底的人性。
她緊咬牙關盯着少女,舍不得走,理性又無法跳下去。
因為她一方面很清楚——這少女不是一個靈魂。
她是一段因果的衍生靈——是“壞因”,一旦沾了不屬于自己的壞因果,神仙下凡也要蛻層皮。
為了印證她的猜測般,婦人想到了臭道士還有一個女子同伴,僵硬地扭頭來找。
見到祖萬殺站立在前頭,氣得臉色烏青猙獰至極,沖過來罵道:“好啊,你還想跑!你跑得了嗎?!”
婦人與鮮血淋漓的少女,背靠着背,兩張臉同時看向祖萬殺,一個滿是恨毒與瘋狂的嫉妒,一個緊張絕望,卻還含着最後一點飄搖微小的希望。
她們異口同聲喊道:“這鬼地方,來了就跑不了了啊!”
傅貞看到瘋了的婦人掉頭去追祖萬殺,而祖萬殺不知道為何還愣在原地,急得大喝:“道微!快跑!”
一聲“道微”,讓祖萬殺雙眼瞳孔驟縮,回道:“找守村人!”
傅貞連回答都來不及,踢開抓住自己腳腕的村民,翻身跳走。
她微微閉眼緩和了一下沖突的心神,凝注一口氣,也離開了村長家的院子,跳進了夜晚遮蔽四野的詭霧之中。
這霧氣确實蹊跷,祖萬殺剛一落地,身後的院牆就不見了,四周一片蒼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方位,連方向感都完全消失了。
聯想到剛才看到的“壞因”衍生靈,祖萬殺牙根一麻,有種極度不妙的預感。
沿着眼前唯一的鄉中小路一頓狂奔,片刻後,她在路邊一片潦倒的菜園子裡發現了持着武器的傅貞,和被他武器指着,跪在地上苦苦求饒、哭得悲痛萬分的狐狸精。
“嗚嗚嗚,蓋世大俠,仁義大老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個小精怪計較嘛~道上修煉的都知道我們狐狸精沒本事,我拼了命争口氣,好不容易才修煉成精,要是就這麼被你一劍捅死了,可是多大的一筆孽債呀~”
見傅貞冷冰冰的毫不動容,它又賊精地換了個求饒方式,無比谄媚地笑道:“大老爺,嘿嘿,我的法寶,剛才這……也讓你拿走了,算我借花獻佛了!好不好?我這就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