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認識你。祖萬殺心道。
“你不認識祖萬殺,我也不認識祖萬殺,但是狐狸覺得我是祖萬殺,那這東西就是我的了。”
祖極對這個邏輯大為驚歎:“你别不講理。”
祖萬殺反問:“那狐狸為什麼認錯我是祖萬殺,不認錯你是祖萬殺?說明就算你我都不是祖萬殺,但非要有一個可以拿到這本書,那也隻能是我。”
祖極嘴唇翕動一陣,最終竟然還是無話可說,目瞪口呆,深感受教。
她深深摁下心中一口被激出來的濁苦氣,纖長細白的手指在書口小心摸索了一下,才緩慢翻開。
其上文字并不多,甚至圖文并茂,像是孩童開蒙用的連環畫。但内容卻太驚世駭俗了。
“易元複活”“分靈藏匿”“輪迴鬼殺”都是聽名字都難以理解的術法。
但要說可怕,讓祖萬殺過了這麼多年依舊深深害怕着,不願意面對的,隻有最後一頁的記載内容。
“唰啦啦”紙頁翻飛,最後一頁的内容一改連環畫畫風,字數密密麻麻内容極為深奧晦澀。标題寫道:
——阿鼻鬼王制術。
眼神一觸碰到這幾個字,仿佛那血腥的場面又從腦海裡跳了出來,祖萬殺的手都不自覺微微顫抖了。
然而更加刺激她、更加歹毒的是——祖萬殺的眼睛睜大,睜得目眦欲裂。
——這本被魁娘娘送來的救苦天書,最後一頁,被用紅色的朱批畫滿了線。
是在提醒她,挖苦她——當年祖萬殺手裡的那本救苦天書就是因為少了這一頁,才會術法殘缺,害了屋渡厄酷刑緻死!
她秀雅溫和的面容一下變得扭曲,好像這紅色朱批是什麼尖銳淬毒的刀子,在她心口攪了個血肉糜爛。
當年她和屋渡厄自以為的舍身殉輪回,匡扶死者道,都成了一場小孩子家家酒——而且還玩砸了,砸得不能再差!甚至令她發笑,才要如此羞辱自己。
憤怒的極點是笑,祖萬殺最終還是笑了出來。
“哈哈!”
從牙根裡擠出一句:“白命蘭!你可真是劣性不改。”
祖極見她被書中内容氣得渾身發抖,神情可怖,有些無措站在原地,似乎上前安慰也不是,傻看着也不好。一時糾結萬分,輕聲道:“你看到了什麼?”
他一出聲,把祖萬殺從那翻騰的羞惱悔恨中一把扯了出來,又好像是潑了一盆涼水,整個人的氣焰都滅掉了,甚至沒了什麼溫度氣息。
祖萬殺合上了救苦天書,垂手仰頭,過了好一會,才硬笑一聲,仰天哀歎:
“救苦救難啊!”
如此公道的一句話,尾音卻非常蒼涼。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好掏出一塊玄色鱗片遞了上去,轉移話題道:“這是剛才我從狐狸那裡搶來的法寶,雖然很難置信,那陣邪靈的威壓就是這東西發出的。狐狸為非作歹,全靠這東西傍身,我搶走之後它就開始求饒了。”
祖萬殺拿過鱗片,這是一片純黑的蛇鱗,表面一點剮蹭的痕迹都沒有,鱗片邊緣鋒利如刀,質感堅硬無比,連上品鑄劍鐵都未必有這東西硬。
在微弱的光亮下,鱗片上還能反射出奇異的彩光。
祖萬殺和魁娘娘交手經驗深厚,一眼看出了來曆,道:“這是老蛇妖的七寸鱗,長在後背上,連着脊椎骨,硬得能把淩霄門撞掉渣。”
這玩應可是陪着魁娘娘渡了十多次天譴雷劫的寶貝,竟然就這麼拔下來給了那隻蠢狐狸?
恐怕魁娘娘在這裡的盤算不隻是盜取一點陰壽而已。
但其他的盤算祖萬殺一時半會猜不到,按理說現在魁娘娘應該自顧不暇,但顯然不是——她還有餘力搞這些陰謀詭計,還送救苦天書挑釁自己。
情況不妙之下,祖萬殺不打算再讓祖極一個凡人留在這裡了,扭過頭不容置疑道:“這裡的問題你解決不了了,陰德暫且放一放,我現在送你離開這裡。”
示意他跟上,她帶着人沿着村中主路朝外面走去。
别管障眼法如何厲害,沒有方向感不代表沒有路了,兩個人在村子裡一塊轉悠起來,總能碰到出口。
祖萬殺心情不好,但是自娛自樂的本事還在,喃道:“要是運氣好,就能和女鬼撞個對面了。”
祖極這才找到機會勸說她:“我可以幫你一起清理女鬼。你沒必要非送我走。就算我找到泥犁鬼王搬來救兵,這段時間你也會很危險。”
祖萬殺沉吟片刻,想到了一個不錯的點子,哄小孩一樣眯眯道:“我給你講一個傳聞吧,之前你二姐不是還給你講故事嗎?我也可以給你講一個。這樣你就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祖極看出她笑得不太真,心情沒有真正平複,便垂下眼皮回絕道:“不必了。我二姐已經死了。”
祖萬殺真想做什麼,是不和人打商量的,胡亂回道:“沒關系,大家都會死的,我先給你講故事。”
“……”這人身上真的有種莫名奇妙的勁兒,淨講些無情的瘋話。
祖極默默背好自己的武器,走在詭異彌漫的鄉間小路,聽着她給自己講起一段雪上加霜的鬧心小故事。
“這個故事叫做‘壞因’,就是因果的那個‘因’,從前呢,有這樣一個國家,富饒又美麗,百姓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