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嫁衣布料已經完全洩了,祖萬殺小心翼翼拿出抽屜的時候都怕把衣服抖散了。
祖萬殺把嫁衣拎在手中前後反轉看了看,由衷贊歎:“真是一件漂亮的嫁衣。”
傅貞垂着眼皮瞥着嫁衣,問:“哪裡漂亮了?”
“繡得很漂亮啊,你看,這繡工,一般繡娘都比不了吧。放在這裡恐怕一次也沒穿過呢,好可惜。”
祖萬殺說着把已經變形的嫁衣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大小,還非常雀躍地扭了兩下身姿,羞澀道:“哎呀,和我的身形一模一樣,要是穿着這件衣服嫁給屋渡厄我死也瞑目了。”
傅貞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笑容看着不冷不熱的:“喜歡穿以後有機會,不着急。”
“真的嗎?”祖萬殺眼睛睜大,非常期待地點頭:“那可要借您吉言啦。隻不過——這家妹妹真的是私奔了嗎?你怎麼看呢?”
傅貞視線從嫁衣上挪開,聲音非常冷漠,道:“這不是很明顯嗎?嫁衣都沒有穿就迫不及待的跑了。”
“哦,說的有道理,那——”祖萬殺突然湊近傅貞,臉對着臉,眼睛對着眼睛,盯着他聲音平靜地詢問:“那你覺得此地作祟的女鬼會不會是這家妹妹?”
傅貞很不适地後退兩步,緊皺起眉頭道:“我覺得是。”
祖萬殺深有同感地點頭道:“也對!這樣就能說通女鬼為什麼不害守村人了,隻是這樣,胡蘇女是為什麼失蹤的?畢竟胡蘇女和傻子妹妹一點關系都沒有。也許女鬼的真實身份是村民們贊不絕口絕不懷疑的胡蘇女呢?那樣豈不是很好笑,更像是一個寓言故事了?就像你三姐總是哄你睡覺的故事一樣。”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笑吟吟地看着火光中的傅貞。
傅貞很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報臂不動,道:“一件嫁衣說明不了什麼,如果想查證,最好再去一趟布坊。”
祖萬殺哼笑了兩聲,把嫁衣收拾了一下疊好,準備重新放回抽屜裡物歸原處,折疊的過程中,嫁衣之中竟然抖落出了一張紙來。
她手疾眼快,左手并指一夾,就将紙在空中攔截住了,舉到眼前一看,笑道:“是封請柬呀。”
傅貞眼珠一動,跟着看了過來。
祖萬殺兩指撚開對折的紙頁,其上文書字迹工整娟秀,她念了出來:“吳家小女吳依與蘇家,嗯,看不清了,但夫家姓蘇不錯,喜結良緣之際,特備薄酒……”
她把請柬内容一調轉對着傅貞,請柬遮住了下半張臉,隻有一雙眼睛對着他笑眯眯的,道:“找到了,守村人的護身符。看來窈窕鄉的村民都被蒙在鼓裡了,是吧?這胡蘇女和吳依分明有關系。”
“什麼意思?”傅貞眼神從請柬上上移。
祖萬殺的眼神好像能看透一切一般,她目光清明緊緊盯着傅貞,放下了請柬就要開口說話。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撕心裂肺,極度驚恐的女人尖叫,刺進了蒼茫死寂的窈窕鄉夜色。
祖萬殺猛地一扭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是村長家的大院。
傅貞也聽到了,低聲喝道:“快去看看!”
話還沒落下,人已經一陣風地卷出了茅屋,祖萬殺看了看床上還在呼呼大睡的守村人,歎息一聲,也跟着傅貞迅速朝着村子中心的大院中輕步飛去。
有了女人的尖叫聲和哀嚎聲指引,這次兩個人很快就穿過濃霧摸索到了大院門前。
隻見院門大開,厚重的門扇上已經噴濺了腥臭的血肉紅泥,正順着木門的紋路緩慢往下流淌。
祖萬殺微微收斂呼吸抵住這滿院子散發出的難聞氣味兒,邁進了門檻,隻見她才離開不久,這裡已經成了一片鮮活生動的血肉煉獄了。
牆壁上、門扇上,房屋牆壁乃至屋頂上,到處都是迸濺的血紅色爛肉,遍地都是流淌的髒器腸子,目之所急,全部都是血紅色的,鼻子前萦繞的氣息,都是極度腐壞的臭氣血腥味。
那些剛才還活蹦亂跳吃着人的村民,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塊塊糜爛沒有人形的爛肉了。
滿地的人頭圓睜着眼,眼角都裂開了,但是臉上的五官還停留在一個極度猙獰,卻也極度喜悅的癡狂的表情,好像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狂喜無比的天大好事,讓他們活活高興死了。
祖萬殺走了一圈,趟着一地已經看不出原形是什麼的溫熱粘膩的人體組織,找到了角落裡同樣被迸濺了一身血液,臉色蒼白,渾身觳觫不止的賤丫頭。
她已經被吓得沒有人色了,神思無狀,明顯被吓瘋了。
滿嘴都是些聽不清楚的呢喃,一會哭一會笑,祖萬殺朝她的百會穴中灌入了一部分靈法,希望她能清醒片刻,但作用不大,隻是人從苦笑的瘋癫中,變成了安靜的癡傻狀态。
祖萬殺一陣無奈感上湧,在她看來,這個賤丫頭是和傻子守村人一樣在這個村子裡非常特殊的存在,但這才多久過去,人就毫無預兆的瘋了。
一個瘋一個傻,現在誰也不會把女鬼的信息再透露給她了。
祖萬殺死馬當活馬醫,摟過賤丫頭問:“妹妹,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賤丫頭的眼睛瞳孔已經吓得潰散了,一片沒有光澤沒有反應的烏黑,過了很久才“噗哧”一聲笑了。
笑得非常開心,臉都笑成了青白色,指着身邊一具自肚皮以下身體全部爆開的屍體哈哈大笑:
“他們把魁娘娘吃了,他們把神像吃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的報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