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像中一見,祖萬殺已經徹底弄清楚了當年窈窕内發生的事情了。
後面的事可想而知,與魁娘娘達成共識的蘇孝女掌控了整個窈窕鄉,祖萬殺的神像被一夜之間全部震碎,魁娘娘顯靈降下神谕吃人,女鬼圍困餘下的後代,讓他們吃自己親人的屍體活下去。
至于那些嬰靈盜陰壽的事情,魁娘娘一句沒提,她的目标是那根繡花針,也看不上一點陰壽,估計是狐狸精趁機給自己撈點油水。
而魁娘娘說到做到,說報仇,那就殺得全村除了守村人一□□人沒有了。
“現在就是繡花針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能讓老蛇妖布局四十年圖謀。”
随着蘇孝女的報複範圍擴大至整個村莊,她已經很少出現在胡家布坊中了。
祖萬殺嘀咕着最後一點疑問,來到了魁娘娘的神龛前——似乎是為了合作夥伴的面子,她又供奉起了魁娘娘。
而繡花針就擺放在供桌前,供魁娘娘随時拿去。
她将繡花針捏起來觀瞧,外表來看,這就是非常普通的一枚鐵針。
随即祖萬殺放出了靈識探入針中,搜尋起其中深層的靈氣,當靈識剛一觸碰到針,她整個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近乎是悚然地将針一甩,又扔回了原位!
她瞪着眼睛驚愕地看着這枚小小的針,難以置信地緩和了許久,才平複了一些,繼而弄懂了魁娘娘真正不直接拿走這根針的原因——
這針裡有一道詭變強勁的五行之一的靈氣,屬金。
這根針雖然隻伴随了蘇孝女三月之久,但其中蘊含的執念卻太深了——她渴望這根針繡出的字迹線索有人發現,救自己逃出絕境,又痛恨這根針造福了窈窕鄉的村民。
恨與愛極緻的情緒日夜侵染,便注入了蘇孝女命中多出來的這道奇靈。
但這道金行奇靈也不屬于蘇孝女。
隻是蘇孝女八字特殊無意獲得,她自己也不知道,否則不會做了鬼還隻能依靠魁娘娘的幫助複仇。
然而魁娘娘卻知道,她圖謀的就是這道奇靈,而且這奇靈和胡蘇女的五行并聯,想搶走也搶不走,隻能由蘇孝女放下執念願意轉生,今生八字作廢,她才能取走。
如此看來,魁娘娘洗腦全村,暗中對蘇孝女一生的擺布絕不止袖手旁觀等她吊死這麼簡單。
蘇孝女一位深閨女子是如何與小販張傘生結識的?
張傘生為什麼突然起了“拐賣蘇孝女至最近的窈窕鄉内”這樣巧合的念頭?
君子縣人來人往,他扛着蘇孝女出縣,怎麼沒有一人發現?
還是看到了,但是那段記憶被抹去了?
那晚始終沒有說話的人,不是吳依的話,又發生了什麼才正巧導緻了那人冒充吳依?
太多細小詭異的巧合導緻了這如此精妙的一場重重錯失。
“這心思,也沒幾個人想得出來了。”
祖萬殺現在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掉在窈窕鄉附近不是意外了,她原本以為那隻突然出現抓着自己脊柱一甩的老火鴉是自己的心魔幻覺,但遇到了這些事情,恐怕不是幻覺那麼簡單。
因為這道多出來的五行金,就是當年屋渡厄失去的五行之一!
屋渡厄一人幹系多少?自己又願意幹涉到什麼程度,魁娘娘再清楚不過了。
她的棋盤已經赫然亮在了祖萬殺面前,但是因為屋渡厄,她不得不入座落子了。
這根針,這道五行金,就是魁娘娘的第一顆黑子!
“白命蘭,你到底想幹什麼?!”祖萬殺恨得牙關作響。
屋渡厄當年慘死始終是祖萬殺繞不過去的坎,魁娘娘能想到利用屋渡厄的五行金,她就比誰都清楚,她現在就是想看自己陷入被動。
那本救苦天書最後一頁的挑釁,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呢。
祖萬殺的心情當即一落千丈沉到了谷底,看着那根針,獨自苦笑道:“這一套精妙的算計,好吧,真是實打實的嘲諷到我了!”
和魁娘娘作對至今,祖萬殺已經習慣了和她鬥得有來有往,既然她想挑釁自己,祖萬殺也不會真的落套跟着怒火沖頭。
以她的經驗來看,此時最該做的就是靜下心來。因為她太了解白命蘭了——這個人心思毒都是次要的,最可怕的是這人狠,招數往往是一套嵌着一套,眼下水落石出,後面絕對還跟着一手乃至幾手殺招。隻等着獵物放松心态的時候,再奉上緻命一擊。
“咱們四十年後見。”
祖萬殺落定主意,非要親自和她說上兩句不可,她實在有太多話想和白命蘭說了。
于是被困在因果像内的四十年中,祖萬殺隻做了一件事——打坐,修行。
修複自身靈脈的同時加速融合自己掌握的兩條天命。
她在這小院子裡打坐了四十年,期間鬥轉星移,暑往寒來,全然如外物渾然不覺。
冬季寒雪擠壓一身,秋季落葉寒霜,春季她的烏發積塵中長出了綠色草芽,歲月慢悠悠的,一刹那間,全部一晃而過。
當她調息睜開眼,才發覺院裡的槐樹竟然枯木又生,已經長成了破土盤地的根系,而自己正坐在這樹根之中。
四十年後就這樣到了。
魁娘娘也确實如約而至。
這村裡的人死絕了,隻剩眼下一個蘇孝女根本沒想殺掉的守村人,她的因果執念已經不再能牽連魁娘娘了。
一陣徐徐清風吹來,正堂的神龛前,一道身着淺蘭色廣袖衣裳的女人身影悄然而至。
她背對着祖萬殺,伸手欲拿繡花針。
“白命蘭,你手裡的天命很危險,盡快放手吧。”
弱柳扶風的身影動作頓住了,似乎祖萬殺的聲音提醒了她,鐵針有異,她頓了一下收回了手,卻沒有回身。
隻是微微向後側了一點頭,對祖萬殺的出現她并不意外,但也不掩飾自己的不爽,溫溫柔柔地紮了一刀,問:“我送你的天書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