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極第一次見識到她變臉的速度,艱難點了頭道:“……好。”
祖萬殺滿意地微笑點頭,然後躬身蓄力,腳下一躍朝前竄了十幾仗遠,一個瞬間就到了村外。
屋渡厄氣出一口冷笑:這不是也挺知道害怕嗎?裝得倒是風輕雲淡。
祖萬殺在山腳下仰頭看着山尖,心中約摸了一個高度大概,調動身上靈法輕飄而起,沿着山體攀越起來。
她打算先試試,能否以最小的代價翻過這座山。
如定果最想留住的,其實還是祖萬殺識海裡的蘇孝女,她的怨氣與堅韌使得如定果寄生存活了四十年之久,蘇孝女的願望是回家,那如定果留住她的辦法,就是把她曾以為的“神仙來了也翻不出去的山”虛造成真,令蘇孝女徹底絕望,死心塌地留在這裡。
屋渡厄與祖極已經遊走離開了村民與嬰靈混戰的區域,跟到了山腳下。
屋渡厄很快看懂了祖萬殺的打算——她想以最小的代價破開如定果,因為修道千載,殺招數不勝數的祖萬殺,用了最基礎的一招——翻山越嶺。
她一步躍起百丈高,動作輕靈迅速得化成了一道沿着幽深墨綠的山體升空的細白光影。
可随着她的不斷升高,山也越長越高,翻過百丈,還有百丈,仿佛無窮無盡。
二人仰頭看着天上那道快要淩厲飄逸的身影,祖極由衷感歎:“真厲害。”
“你見沒見過世面?這就厲害了?”屋渡厄輕笑了一聲,随口道:“高境修士飛升,渡天譴雷劫的場面你沒見過吧?應劫者飛得比這還高,在亂流層之下承受三天三夜四面八方冒出來的怒雷,随便一道都能劈裂淩霄門。”
祖極卻揪住了一點奇怪發問:“淩霄門那麼容易碎嗎?聽說魁娘娘的七寸鱗也能撞碎,聽着不太牢固。”
莫非天庭也有豆腐渣工程麼?
屋渡厄在村口的槐樹下慵懶地一倚,擡頭看着上空不斷升空卻姿态輕松的祖萬殺道:“淩霄門在凡人眼裡是高不可攀的上界入口,但在祖萬殺、白命蘭這些天之驕子眼裡,那就是必經之路上的一道門而已。真的哪天撞碎了也不奇怪。”
祖極扭頭問:“您見過她飛升的場面?”
屋渡厄看着祖萬殺已經躍至高空極其深遠之中的微渺身影,腥紅的眼睛單純地跟随着一路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生出了一股躁戾的厭惡,思緒墜回了地面,厭聲說:“那時候我剛死不瞑目,她就得意飛升了,這狗東西,早晚死我手裡。”
“那您也沒見過。”
“沒有,誰稀罕。”
“壞了,再往高處躍,就不好下來了。”祖極語氣驟緊。
高空平時仰頭看着風輕雲淡,但風流極大,連老秃鹫都不會飛上去,禦劍在高空飛行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沒想到屋渡厄有點不耐煩了,扭頭問:“你跟她很熟嗎?盡擔心這種沒用的,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查出來。”
“……”祖極摸不清楚這倆人到底是什麼情況關系,想着還是不要承認比較好。面對屋渡厄緊鎖自己的探究目光,隻是幹扯道:“我覺得她為人不錯,心生敬佩而已。”
“哈,瞎了你的狗眼!”屋渡厄毫不留情地評道。
這時祖萬殺已經徹底知道自己沒辦法翻山了,再向上翻越也是白費力氣,反而會更加接近頂空盤旋的灰黑色漩渦,其中不斷傳出的嗡鳴雜音吵得她耳朵生疼。
氣悶之下,她再借力時爆然踏腳,就聽山體發出“轟隆隆”一陣劇烈顫抖,被生生踏斷了半截,沿着斷面歪斜着塌落倒下,激起了一片漫山遍野的飛沙走石。
屋渡厄提前開了靈光罩,但沒管祖極,有些飛石直接砸在了祖極身上,嗆得他睜不開眼,連連咳嗽。
剛揮了幾下手驅散塵埃,祖萬殺已經翩然落到了他們面前不遠處,一個利落的起身後,她右手腕随意攪動了兩下,周身的靈流便凝聚成了漩渦朝她手中湧去。
屋渡厄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以她對祖萬殺的了解,這是一個慣性要召出龍淵劍的手勢。
但四周除了靈流遍地遊走,沒有任何劍出現在她手中。
——“渡厄,你的玄劍借我用一下。”滿天沙塵中傳來這樣一道聲音。
“龍淵劍呢?”
“好像弄丢了?”
“好像?!那可是你……”屋渡厄語氣正經嚴肅,“你什麼時候瘋的?”
靈流奔騰熒光纏繞,頭發衣袍統統淩亂飛成了一團,但那雙墨黑的眼睛在光芒之中,顯出了明晃晃無比赤\裸的溫柔不舍與暗暗婉繞的憂愁,含着無奈的微笑,穿過一片昏天黑地,自問道:“嗯……失去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