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黑霧在殿内亂竄,帶着哀嚎和痛苦的尖叫,充滿了仇恨痛苦,然後才重新在玄劍的鎮壓下回到了床上,凝聚成了筋疲力竭,渾身蒼白碎裂的屋渡厄。
屋青青和屋渡厄聞聲趕了進來,見祖萬殺神情有些意外,冷笑一聲,解釋道:“這次第二波剛過去,一晚上要散□□回。”
祖萬殺皺眉看着床上昏死的屋渡厄,喃道:“不應該的……又有變化了嗎?為什麼是渡厄。”
屋絡奈相比屋青青,對祖萬殺的敵視更少些,或者說,至少不表現出來,道:“這是想超脫的急切與死亡的怨念導緻的分解。她的靈魂和思想,執念,一切都不能再支撐她做鬼了,她是真的想解脫,但是玄劍鎮着,鬼王一脈離不了她,她是被外界種種事情硬生生壓在這裡的。”
屋青青含恨一咬牙,瞪着祖萬殺,意有所指道:“别人以為她是萬鬼之王,其實就是給天界辦事的奴才罷了!”
她一步步走向祖萬殺,沉聲一句句追問:“屋渡厄一直想死透,想解脫,想灰飛煙滅,但是,你知道這把玄劍是誰送給她的嗎?”
祖萬殺沒有一絲神采的眼睛看着她。
“是法士娘娘,她不允許掌握輪回天命的屋渡厄死去。”屋青青道,“而輪回,就是你塞給她的!她都是被你害成這樣的!”
祖萬殺扭頭看向屋渡厄,沒有理會二人,重新回到了床幔内。
屋青青還要追上,屋絡奈搖搖頭道:“相信屋渡厄的選擇吧,我們本來也幫不上忙。”
然而祖萬殺這次也有些手忙腳亂了,她之前的手段已經不夠用了。
她試了各種辦法,抵擋了前幾次的靈魂躁動,最後一次已經天色亮起,她開了輪迴鬼殺的強烈陣法,殺死了屋渡厄體内的一部分怨魂,自己也因為在鎮内被震傷了魂魄,一切才勉強恢複了平和。
最終兩個人都筋疲力竭地倒在了床上,祖萬殺喘着大氣,如釋重負地擦了把汗,啞着嗓子道:“總算是把忌日度過去了。”
而屋渡厄的樣子,已經和厲鬼沒什麼區别了,漂亮的容貌都在屍解之下變得支離破碎,她扭頭質問祖萬殺:“你就是個混賬,你騙了我,你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在一起,還是聯合你師弟把我折磨緻死,把我的屍體剁碎了埋在了荒山裡,祖萬殺,你就是個天大的混賬東西。”
祖萬殺看着她,聽她重逢以來頭一次說起過去,似乎因為靈魂經曆了折磨,情緒失去了控制,她流着眼淚質問了一通。
見祖萬殺看着自己不說話,她嗤笑一聲道:“我變成鬼的樣子不好看吧,這都是你幹的好事!”
祖萬殺湊到她身邊,手臂撐着上身湊近她,在她眼睛上落下了一個虔誠的吻。
“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最好看的。”祖萬殺的神情稱得上鄭重,道:“你永遠是最好的。”
然而,這個姿勢太親近了,是一個毫無防備的姿勢,屋渡厄突然擡頭,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血液很快浸透了衣裳。
祖萬殺連忙伸手拖住了屋渡厄的脖頸,免得她體虛又摔回床上。
直到屋渡厄主動松了口,才瞪着她問:“當時我怎麼求你的?十八般酷刑,我僅僅一天就受不了了,我說了我很疼,我忍不住了,你還是翻你那本破天書,看都不看我一眼。”
祖萬殺回憶起過去,沉默了一會兒問:“解釋之前,我想問問你,為什麼想聽我解釋?”
屋渡厄滿臉疑惑,道:“難道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我該死嗎?”
祖萬殺見她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忙道:“不是,我是想問,如果你有原諒我的可能,為什麼對我下這麼重的手?”
屋渡厄道:“因為我太了解你這個人了,當年的你連正常人的觀念都沒有建立,根本不會有心懷天下的胸懷,也不會突然要制造輪回,一定是有人給你灌輸了這樣的想法,雖然我沒見過你那個師傅,但應該是她利用了你吧?”
祖萬殺的表情可以稱得上是震驚了,道:“你想了這麼多?想到這一步?”
屋渡厄染血的嘴唇微微挑起,道:“不然呢?你當我被人害死,就隻想着到處殺仇人,都不動腦子的?”
她頓了下,語氣不太自然地解釋:“至于下重手,單純是忌日到了,我又正好從遊邊地獄裡,聽到了化解冤煞的辦法,所以找你報仇。好了,現在到你解釋了,說吧,該編好了吧?”
她仰頭看着若有所思的祖萬殺,警告道:“雖然我知道你是被利用的,但你的狠心和欺騙我,都是真的,别指望我原諒你。”
祖萬殺略過了這句,解釋道:“當時,不是不理你,我把你感受痛苦的感知移到了我身上,我疼昏過去了,沒有不理你。”
屋渡厄愣了一下,當年的場景又浮現在腦海裡。
那些染血的刑具和沉默着洗手的道玄,一旁坐在椅子上拿着天書的祖萬殺。
當年确實是說好的,屋渡厄和祖萬殺約定了以自己制造鬼王,創造輪回之路,讓靈魂都有安息平等的道路,然而,祖萬殺動不了手,才找了和她想法一緻的師弟道玄。
可後面的事情卻不是約定好的,酷刑之苦,不僅僅是疼痛,其血腥和折磨,還有觀念上的無法承受,她經受了一日就瀕臨崩潰,哭喊着要停止,然而祖萬殺坐在椅子上始終垂着頭沉默,道玄毫無動容,一步步按照步驟進行。
最終,整個流程都不知為何失敗了,道玄将怨恨強烈的她分屍,鎮壓在了山中。
如此想來,當年确實疼了半日,後來再破開心肺也不覺得疼了,她以為自己是麻木了,難道真的是?
她冷靜了一下看祖萬殺,發現忌日躁動了一夜,她反而疼得渾身是汗。
屋渡厄絕沒想到這層,輕聲道:“我還以為我死了之後,鬼就感受不到疼了,這麼說……我的疼痛都在你身上?”
祖萬殺笑着點頭,道:“是啊,所以别太恨我了,我沒有錯得很離譜。”
“你還挺有理的,那把我分屍……”
祖萬殺笑意收斂,道:“是道玄幹的,我當時都疼昏了,醒來才知道結果失敗了,他怕你怨氣報複,自主鎮壓了。”
屋渡厄道:“我是個物件嗎?你們這麼處置我?”
祖萬殺道:“我也一直在找道玄,他把我也給騙了。我沒想到他偷走了你的五行。”
而道玄到底想做什麼,他把五行透露給白命蘭,到底是誰在利用誰。祖萬殺也一概不清楚。
屋渡厄哼了一聲,扭頭不看面前的祖萬殺,然而,她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麼冰冷愠怒了,祖萬殺的解釋和她的猜測溫和,情緒平靜了很多,道:“這九百多年不找我解釋?現在和我有了不得已的公務接觸,才說這些好聽的來哄我,你真當我九百多年沒一點長進嗎?”
“嗯……這個我暫時沒辦法告訴你原因。”祖萬殺趴在屋渡厄身上,湊到她臉前,眨眨眼問:“不過,渡厄,你相信我嗎?”
屋渡厄看着她:“……你真拿我不識數是不是?你隻幫我度過了一次忌日,你知道我此前的祭日都是怎麼過來的?相信你?我就是相信你,才會死得這麼不得安甯。”
祖萬殺沒有急着追問,伸手撥開了她眼前的濕發,低聲說:“那就祝我們都能獲得安甯。”
屋渡厄挑了下眉,道:“忌日許願,你能不能再晦氣點?”
祖萬殺從她身上起來,一手撐着臉頰,一隻閑着的手在她的手臂上順着弧度緩慢滑動,撫摸過她身上猙獰的傷疤,直到她的胸口時,人倒下來,趴在她的懷裡。
“不論你信不信我,我都是當年和你經曆一切的道微,這一點從沒對你變過。”
屋渡厄想推開她,但是确實折騰了一晚沒什麼力氣了,隻吐出一句:“我信你真是有鬼了。”
祖萬殺暗笑着埋在她脖頸裡蹭了幾下,誇張地撒嬌抱怨起來,道:“泥犁山好冷呀,下次帶你去我住的地方,那裡非常好看的。晚上躺在床上會有花瓣飄進來。”
屋渡厄道:“你不住在殺神殿裡?”
祖萬殺稀奇道:“那靈堂一樣的地方,怎麼住人啊,我自有妙處,下次帶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