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萬殺隻能笑笑。屋渡厄提醒道:“你就看這個?你就沒想到,祖萬殺才十四歲,已經比她爹厲害了?”
屋青青理直氣壯道:“沒想過,她生來就是神,厲害也很正常,不是這種比法。”
随着祖萬殺帶隊遠去,銅鏡中的場景變得一片天昏地暗,三人互相拉着手沒有動,等待這段時光流過,環境再亮起來時,隻是蒙蒙亮就停止了。
這次是在一處山洞内,這裡四壁挂着蛇蠍草藥,看不懂的符文,還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地面上堆積的蒙着布的鐵籠子裡發出。洞内滿是血腥味與混雜的臭氣。
屋渡厄的記憶忽然被喚醒了一般,肩膀顫栗,猛地看向祖萬殺,發現她早已經注視着自己了。
“我們馬上就要見面了。”祖萬殺道。
屋渡厄點點頭,手靠近她,輕輕勾住了她的指尖。
一衆修士探路先戒備地闖了進來,确定這裡沒有殘餘的苗巫埋伏後,将十四歲的祖萬殺請了進來。
一修士點燃燭火,等所有籠子的布被掀開,見到洞内場景,有人罵了一聲:“這幫苗巫幹得事,比邪祟還歹毒!”
洞内的籠子裡關着的都是各種奇形怪狀的小孩和動物。
這些小孩原本不是這種殘缺模樣,而是被身上的奇詭符文和繩索如同盆景一般遏制生長變成了各種扭曲奇怪的模樣。
整個山洞中儲存着近百隻這樣的鐵籠子,到處都是這種遇害的小兒,有一些已經不堪折磨死掉了,被同籠的蛇蠍毒物撕扯着屍身,成為了養料。
一名修士适時對祖萬殺解釋:“少主,這支苗巫确實該死,他們在制造渡。”
“渡?”祖萬殺第一次聽說這個東西,側眸問:“這些小孩都是渡嗎?”
修士看着籠中的小孩,面露不忍道:“是,您也許不知道,人死後靈魂本應去往下界幽都轉生,但那是一片荒蕪境地,無人管理看守,大多數靈魂其實死後離體并不知道該如何去往下界,最終不得不消散于天地。”
“有些地位的人都不願意死後一切榮華富貴化為泡影,就會買一隻渡,用來将自己的靈魂儲存。”修士歎息道:“您也看到了,這些小孩被如何折磨,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加上這些苗巫的邪法煉就,變得不人不鬼,能夠在人間和下界來回串行遊走。他們能聞到彼岸花的花香,把儲存的靈魂帶往幽都下界轉生。”
修士歎息:“這就是他們的遭遇。大多是一些無父無母的流浪棄兒,或者被父母抛棄的孩子,落在了這些苗巫手裡。變成渡後,随便一隻都是天價,一本萬利,在修仙界一直屢禁不止,甚至有些大修士也會偷偷買,畢竟沒人能舍下這一世的成就。渡能幫他們死後的靈魂帶着記憶轉生。”
祖萬殺聽完,沒有悲憤和憐憫,而是分析道:“那為什麼要禁制,渡的存在不是壞事。”
修士怔住片刻,就在屋青青以為他也要露出那種看怪物的眼神,無聲遠離時,他竟然奇異地理解了祖萬殺的思路,補充道:“但是渡隻能用一次。”
祖萬殺擡頭問:“為什麼?”
修士道:“渡儲存了這個人的靈魂後,死者這一世廢棄的靈魂八字和面皮都會留存在他們體内,成為他們的命格,一隻渡隻要擺渡了靈魂,就會擁有一個完全相反的身份,就算是用最玄妙的占蔔都再也無法找到他們。”
“渡是會逃跑的,而且僞裝能力很強,苗巫用過一次就不得不重新制造新的渡。”
祖萬殺想了想道:“可以下追蹤咒,或者封閉他們的想法,讓他們不逃跑。”
修士:“……”
少主這人怎麼比苗巫還喪盡天良。
修士啼笑皆非,道:“苗巫也确實這麼做了,少主請看,這些小孩都如何?”
祖萬殺看着這些籠子裡孩子。
他們全部都安靜縮成一團,即使有人闖進來也沒有人呼救,籠子裡的蛇蠍爬過他們身上也不會覺得害怕。不哭不鬧,根本不像一個孩子,甚至也不像正常的人。
修士道:“他們從被抓來後就被灌了某種湯藥,變成這種無感的狀态,對什麼都不在意,隻聽特定的訓渡師的話。不過剛才訓渡師反抗太激烈,被我們殺死了,這些孩子成了……廢棄物品。就像沒有鑰匙的鎖。”
祖萬殺點點頭,明白了渡的存在,對修士道:“你不錯,叫什麼名字?以後跟着我。”
修士的臉色在受寵若驚和擔驚受怕之間變化了兩番,低聲道:“在下茶川,聽候少主差遣。”
祖萬殺最後看了一眼山洞内的場景,道:“放火燒了這裡。明日返程。”
茶川似乎還有話想說,但看着山洞中這些已經完全沒有人樣的孩子,他們是廢棄的鎖,親生父母也不在乎他們的死活,自己也無法生存,祖萬殺的決定是對的。
即使不近人情,但對這些已經身陷絕境的渡們來說,也是一條殘酷而冷靜的路。
茶川領命:“是。少主您請移步此處,我們自會把事辦妥。”
随行修士們辦事非常利落,不多時山洞就成了一口烈火熊熊的燒窯,濃黑的煙霧從洞口湧出,祖萬殺靜靜看着被染黑的天空,等待大火熄滅。
突然,山洞深處傳來“砰”一聲巨響。
好像是什麼東西在拼命掙紮,所有修士都出劍戒備起來。祖萬殺問身邊的一臉驚愕的茶川:“你不是說他們都沒有意識嗎?為什麼會掙紮?”
對上祖萬殺烏黑凝視的眼眸,茶川額頭瞬間冒出一層冷汗來。
他可太清楚少主那因為種種怪異想法而突然出手殺人的作風了。連忙躬身解釋:“在下對渡的了解比較淺薄,都是道聽途說,也許有的渡會有自己的意識。”
祖萬殺疑惑道:“那算人嗎?”
茶川腦袋裡緊鑼密鼓琢磨,最終狠狠點頭:“在下認為,算!”
祖萬殺一點頭,身影突然從他身邊竄出,直接飛身進入了火洞之中,在修士們驚悚的呼叫聲中,很快再次跑出,手中已經提着一個不斷晃動掙紮的大鐵籠子。
她把籠子一扔,籠子哐啷啷滾地兩圈,籠子裡的渡發出了一聲尖叫:“你輕點!”
茶川驚呆了。
這隻渡還挺有脾氣!
祖萬殺用劍把籠子斬開,渡從裡面鑽了出來,站起第一件事就是掐着腰指着祖萬殺鼻子臭罵:“眼瞎啊你,看不見那裡面還有個活人?睡個覺差點被你們當柴火燒了,真晦氣!”
祖萬殺眼神晶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新奇和興奮。
這隻渡相比其他已經葬身火海的渡來說,年紀大一些,是個十七歲左右的少女,長頭發亂成了蒲草,身上用秘制的藥水畫着各種古怪的符文,個子倒是很高,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數落着祖萬殺,滿是污泥的臉上,一雙黑眼睛亮得漂亮。
她看着比祖萬殺還像一個活人。
祖萬殺一瞬不舍地盯着她,直到把對方盯得毛骨悚然地閉了嘴,重新躲回了籠子邊警惕觀望,她才嘴角抽動,露出了一個别扭的淺笑,扭頭對目瞪口呆的茶川吩咐:“把她裝籠子裡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