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祖治千生辰前幾日,他借此由頭找來了聯姻的萬家,與孟應塵三方辦了一場笙歌鼎沸的宴會,打算探一探萬家的底。
祖家上下都忙着準備時,茶川欲言又止找上了祖萬殺。
祖萬殺正在演武場内與孟應塵探讨劍法,她出了錯,隻有孟應塵敢指出,而且孟應塵此人心善,不生是非,又聰慧坦蕩不畏懼祖萬殺,一來二去,兩人竟然成了知交好友,一時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茶川看到孟應塵也在,就沒說出口,孟應塵掃了他一眼,颔首道:“萬殺,既然茶川有事找你,不如我先回避,稍後再來。”
祖萬殺利落挽劍回鞘,道:“叫我阿祖。”
“好,阿祖,我先告辭。”孟應塵折扇一收,笑着離開了演武場。
祖萬殺擦着臉頰的汗來到茶川面前,道:“直說。我都能幫。”
茶川知道少主的性格,她肯答應,那就是個十分牢固的機會,低聲道:“少主,我這段時間聽家主的吩咐,忙活宴會籌備,無意中見到了二十八夫人,和她說了幾句話。”
祖萬殺對這些妾室沒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茶川為什麼要單獨說她,問:“她怎麼了。”
茶川臉色不忍,道:“她和你一個年紀,都是十七歲而已,也不是自願嫁進來的,據她說是夜裡進城買藥,被祖家的巡城修士不分青紅皂白扣押,又哭又鬧,才被家主注意到,強娶進門,她還有病重的姐姐在城外的小鎮中等她回去救命。”
祖萬殺聽完,腦海裡第一個想到的是十四歲那年,趴在祖家門前抓着自己小腿的婦人。無意識皺起了眉,仰頭道:“我能做什麼?”
茶川沉口氣,試探道:“您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她放了,就算救她姐姐一命。”
祖萬殺看着茶川的臉,其實茶川心裡也沒底。
他跟着祖萬殺三年,知道祖萬殺沒什麼人性,就是個被祖治千當成盆景制造的人形殺器,殺個人沒問題,讓她共情别人的苦難卻很困難。
就在他以為這請求要石沉大海時,祖萬殺從腰間摘下了一枚令牌,又将龍淵給了他,道:“你帶着她走吧,劍也拿着,遇到阻攔就動手,我去找孟應塵了。”
茶川接過令牌和龍淵時還愣愣地沒敢相信,直到祖萬殺已經離開了演武場,他才難以遏制心中激動地收攏了手,令牌印在了手心的紋路裡。
他即高興這件事如此順利,又更加喜出望外的是,一直遵循本能做事的祖萬殺選擇了一條寬容的正路。
他這才想明白了,為什麼祖萬殺與自己的母親能夠恩斷義絕,毫不留戀。
因為祖萬殺不需要培養滋生什麼人性,人性一直在她的骨子裡被壓制着,她沒有察覺,而夫人也沒有相信她。
她們都沒有在黑暗中朝對方走出能夠擁抱到彼此的最後一步。
……
這是茶川第一次違背祖家的意願做事,他深知祖治千的手段和他對漆會然的興趣正濃,因此帶她逃離的路線也十分斟酌小心,推翻重演了十幾次,才算找到了一個合适的時機,那就是宴會當日。
所有家丁侍女都忙着在宴會廳進出時,他翻牆入院,找到了已經準備妥帖的姬會然。
她一見到茶川便道:“小女子絕不會忘了恩人的搭救!日後有緣,一定帶着我姐姐來感謝你!”
提到白命蘭,姬會然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她也知道耽誤了這麼久,回去看到的大概隻有一具屍體了,但她無法面對自己間接害死了白命蘭的事,隻能如此對自己強調:小白一定還等着自己回去!
茶川忙着看院内的動靜,問:“侍女都被你支走了?”
姬會然猛點頭,“都走了!不會有人發現的。”
“好。”茶川傳堂去了後窗,“跟我翻出去,咱們穿過兩座花園,就能離開這裡了,到了外面有馬車接應,誰也看不到你的臉。”
終于能逃離此處,姬會然欣喜過望,小聲哭着道:“少主是個好人,老天爺會保佑她的。”說着迅速緊跟茶川翻出了屋。
二人一路躲開了幾個侍弄花草的家丁,穿過了第一座花園,到了一條青磚路上。
茶川回身對姬會然囑咐道:“漆小姐,這條路盡頭直通靜室,我們要從那翻牆出去,如果遇到人便躲不過了,到時候我出手放倒,先送你出去。”
姬會然紅着眼讪讪道:“靜室是什麼?”
茶川道:“就是茅廁,都一個意思,你知道了嗎?”
“嗯!”姬會然重重點頭,茶川比她緊張許多,再次探頭出去看,抓住沒人的時機拽着姬會然要走,對方卻反過來摁住了他。
她頓了頓道:“其實我叫姬會然,那日關押我的人問我名字,我太害怕了,沒說準,我不姓漆,我姓姬。”
茶川了然,道:“我知道了,姬會然,下次見面不會叫錯你的名字了。”
“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