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仙子點頭,心中重複呢喃這個陌生的名字,想到什麼又問:“那你呢,再見時,我該如何稱呼你?”
祖萬殺緩慢搖頭道:“也許再也見不到了。我是三毒,很難活下來吧。”
紫金仙子嘴唇翕動兩下,輕輕低下了頭,很輕聲地道:“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擔了最後的時刻。”
祖萬殺豁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無所謂道:“這有什麼對不起?你已經為我看護了幾百年的陣眼,剛才我去看了,都很完好,你功不可沒,況且,你不是還要見素玉嗎?我全家都死透了,這世界上沒有我想再見的人了。”
紫金仙子問:“屋渡厄呢?”
祖萬殺毫不猶豫道:“我得把她送走,三界輪回打破後,她在混沌裡無法存在。她前身是渡,也是輪回本身,她沒辦法渡過天地毀滅後重建的那段漫長的混沌時期。我得讓她離開這個世間。”
紫金仙子蹙眉道:“她不會同意的。”
想到屋渡厄,祖萬殺眼神堅定而溫柔,笃定道:“她會答應我的,因為她知道我都做了什麼,她會明白我,成全我的。”
“既然如此……好吧,我隻能祝你成功了。”
“當然,會成功的。”祖萬殺揮揮手,化作靈光從窗口的光芒中悄然渡出。
紫金仙子看着那細微的熒光流走,心中忽然湧上一股無名的酸楚來,她忽然有些慌亂地道:“等等!回來!”
那流光一頓,又從窗口返了回來,祖萬殺站在窗下,目光困惑:“怎麼?”
紫金仙子水眸緊緊看着她,道:“想再看看你,總怕以後忘了你的樣子。”
祖萬殺“咦”了一聲,搓了搓胳膊道:“别這麼肉麻嘛,我不習慣的。”
紫金仙子被她沒心沒肺的樣子逗得笑了一下,目光中有許多翻湧的情緒想要訴之于口,卻因為祖萬殺的通透,反而無話可說了。
對于兩個默契而熟悉的同謀來說,道别的那句“再見”是最難說出口的謊言。
紫金仙子總覺得,自己恐怕很難和祖萬殺再見了。
當天濁門現世,天地摧毀後的混沌中,她會重新變回一塊紫金,埋在泥土深處,等待下一次氣運到來中修煉成人,等待和素玉的再見,這漫長的時光對兩塊石料來說不過眨眼之間,可對祖萬殺這個人來說,那是千百來世的錯過。
清透的光芒中,祖萬殺嘴角勾起眉眼,潇灑道:“也許會再見的。”
“好。”紫金仙子眼神、語氣具是堅定無比,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會等着你,在烈火焚燒的焦黑土地上等着你!”
祖萬殺喉嚨有點哽住,隻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她穿過顯聖宮,掠過天和宮,看到傅清鴻坐在案前的一瓶梅花枝頭下伏案假寐,手便是随筆勾勒的一隻蓮花花燈,萬水婆婆面色複雜地走過來,看了看她,将手邊的一盞涼茶收走。
僻戰宮已經空了,啟賢宮因為人間戰局莫測,傳出震天的怒吼:“算了算了!都打死算了!這一輩的皇帝種腦子都有病,皇帝不想做,隻想着要彼此的命!簡直目無天道!”
軒才文官正雙目無神地癱坐在山高的書冊前,消極怠工。
而天道四宮中,掌殿神們元神沉睡其中,天界一片暴風雨前的甯靜祥和。
祖萬殺來到最後一處陣眼前,此處臨近三轉橋禁島,是天界最深處,也是最荒蕪的地方,平日裡除了把手的天兵,無人經過。
祖萬殺躲過兩隊遊走的天兵,在三轉橋禁島的更深處的後方,找到了一塊漂浮頑石。
她将頑石翻轉過來,找到了六十四卦中的最後一卦:天地否卦像。
她将靈法緩緩注入,這頑石憑空顫抖了兩下,開始泛起一陣陣湖水般的靈光漣漪,輕微地震動與其他陣腳互相勾連,在無形中牽扯重構在了一起。
一道巨大的,将整個天庭上界都包含在内的卦象圖,在祖萬殺的天目中散發出源源不斷的微光。
祖萬殺起身遠遠眺望,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微笑道:“不錯,這把我不和你玩了,好師傅,等死吧。”
“……祖萬殺?”
祖萬殺赫然回身,看到了一臉茫然的屋渡厄,她眼中還充斥着瘋狂湧動的震驚和無法置信,看到祖萬殺回身後,她猝然落淚,不願接受地後退了兩步。
祖萬殺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她,登時愣住了,随後反應過來,屋渡厄會從這裡現身,又是這樣一副意外震動的神情,恐怕不是從淩霄門進入了天庭。
祖萬殺深深歎了口氣,低聲道:“渡厄,我說過,遊邊地獄深處很危險,讓你别進去看的,你為什麼不聽我一回呢?”
屋渡厄慘然一笑,輕聲問:“危險?對……很危險,和救苦天書一樣,真相是危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