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一路跟着人家世子爺,也不覺得害臊。”
劉玉斓有些鄙夷地看着她。
青岚的眼睛彎成了小月亮:“我是不害臊呀,你難道不知?”
其實憑她的氣力,三兩下便能将這主仆幾人推開,可劉家是姨母的婆家,她長大懂事之後,在這裡總有些投鼠忌器。劉玉斓是個愛告狀的,她若是在此處與她拉扯,怕到頭來還是連累姨母受劉老夫人責備。
玉斓吃了一噎,覺得怪沒勁的。她差點忘了,沈青岚臉皮厚過城牆,好似一層盔甲護在身上,根本打不穿。
她掃了青岚一眼,才發現多日不見,她好像又長高了些。纻絲的小衫軟軟地垂到胯上,隐隐顯出纖纖細細的一把腰,還是和往常一樣,從頭到腳都沒什麼配飾。
她雖然不喜歡沈青岚,卻也從未将她放在眼裡,此時難得打量了她一番,突然想起前幾日哥哥說的那番話。
那時世子爺才剛來,母親悄悄告訴她,她祖父與過世的老淮安侯交好,兩家的子侄輩也相交甚密,所以兩家一直有意在世子這一輩結親。如今先世子突然病故,而袁文清剛剛被過繼為世子,他的生母就在此時帶他來劉家小住——
母親和祖母都認為他們極有可能是來相看媳婦的。雖然他們不會在這種時候定親,但定人是極有可能的。
“咱們家幾個女孩兒裡,就我閨女的樣貌最出衆,”母親那時連連拍着她的手,“袁家人隻要不瞎,指定是要挑你的!”
她正是羞臊悸動的時候,哥哥卻笑嘻嘻地湊過來:“嗨呦,那幸虧沈青岚不是咱家人,否則有她在一旁比着,可就沒你們幾個什麼事咯!”
這是哪門子的親哥哥。
他難道不知沈青岚是個手指頭縫裡憋着壞,後腦勺都冒黑煙的主兒。他拿這麼個人同她比,還居然說她比不過!
可如今,沈青岚就在眼前。經哥哥那麼一說,她恍然發覺沈青岚的确是有那麼一丁點好看的,雖是半點粉黛不施,卻有天生的好顔色,尤其是眼角眉梢那一抹清媚,很難讓人視若不見。
她心裡徒然生出一種怪異而極不舒服的感覺。
“你是臉皮厚,但也該分個地方,”她提了口氣到胸口,神色肅然,“你這樣不知廉恥地往人家世子爺身邊湊,丢的是我們劉家的臉面。”
這話一出口,她才發覺自己原來真是很識大體,也很有世子夫人的氣度。
“……”
青岚的五官有些移位。若在此處就哈哈哈地笑出來,怕劉家人說她沒教養。
從前劉玉斓那被她氣得又跳腳又哭哭咧咧的樣子還曆曆在目,她一時真是适應不了她這麼一本正經的。
玉斓見青岚耷拉着腦袋、緊抿着唇,覺得她今日很不一樣。莫非方才的話戳中了她的要害?
這可是千載難逢了。也好,既然話都說到這了,不如讓沈青岚清醒清醒,省得她也跟别人似的惦記那些不該惦記的。
“其實,我一直憐你自幼沒了娘,缺了些教養。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不與你計較了,”她學着祖母訓誡别人時的語重心長,“但是俗話說,自知者明,你總要知道自己的斤兩。你成日渾渾噩噩、無所事事的,女紅竈頭沒一樣拿得出手,琴棋書畫我估計你更不會……你說就你這樣的,哪個體面的人家能挑得上你?”
玉斓越說越起勁,青岚居高臨下地瞧着。她突然發現劉玉斓是很有些本事的——
能把她說得一無是處。
雖是有些煩人,但若是這些話能傳揚開來,估計再不會有什麼父親看得上眼的人家上門提親了。
那她不就能在家裡舒服自在地待一輩子……
她正聽得心猿意馬,突然發現原本空蕩蕩的院子裡多出一個人影。
“……況且,世子是什麼身份,你又是什麼身份?”玉斓正說到得意處。
“劉玉斓。”
青岚皺了皺眉,給她警示。
玉斓卻以為青岚隻是聽得惱了,所以不僅沒停下來,反而更來了情緒。這些年她被沈青岚作弄的懊惱,終于有個宣洩的出口。
“你好好聽我說——雖說淮安侯府如今大不如前,可以說是幾個侯府裡最沒落的,而新世子又是族中過繼來的,也不正宗。可說到底,世子日後還是會襲爵的,你覺得以自己的品貌家世能配得上他?”
她發現青岚的目光定在她身後的某處,似乎全然沒在聽她的話,便不禁有些懊惱,順着青岚的目光瞧過去。
院中有個小厮打扮的人走得極是磨蹭,一見她扭頭看過來,立刻行了個禮跑遠了。
分明是在偷聽她們講話。
可這人……不正是世子的随從!方才他們主仆二人明明已經出了院子,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玉斓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幾瞬的功夫臉色就變得煞白。
世子爺矜貴自持,一言一行都在意着分寸,想來是個極要強的。他若知道她方才那樣說他和他們侯府,又怎肯與她結親!
“沈青岚!你怎麼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