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真是好險,她都以為此事泡湯了,居然還成了,真不知這位李大人是個什麼脾氣。既然不看重這所謂的體力比試,又為何要比?
李得琳輕咳了一聲:“知道為何挑了你麼?”
“小人......”
青岚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李大人真的好難捉摸。
“因為他實在是太蠢了,而本官最受不了蠢人。”
原來他是打算自問自答的,幸虧她沒插上嘴。
“你們來應征的是通事,又不是苦力。我怎麼可能隻看體力,不考通譯?既然知道要考通譯,為何不給自己留些體力?你說他蠢不蠢?”
青岚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心裡卻替那書生覺得冤。之前明明是李大人自己說誰堅持得久就用誰的。
“不過你也别高興得太早,”李得琳看着她揚起的嘴角道,“你這身闆也是太單薄了,我也有些擔心你這一路能不能堅持,若是你實在不濟,我再把那人找回來。”
“......小......小人看着單薄,體力尚可。”
李大人有種讓人忽上忽下的本事。
“你說你體力尚可,總得有個證明,”李得琳打量着她,手搖着自己的山水小折扇,“這麼着吧,這官驿背後就是五正山,日落前你走到山頂的墜月峰。那邊有個八角塔,你到裡面去找許四。他若說你可以,你便是可以了。”
五正山地勢險峻,過了半山腰,車馬就上不去了,許紹元就算坐轎子,也得颠他好一陣。他不是說要遊山玩水麼,那就先讓他爬個山。
李得琳有些得意,也就隻有他才能想出這種一石二鳥的好主意。
“走着去,不許偷懶!”他又嚴肅地強調了一句。
“……小人遵命。”
青岚暗暗歎了口氣。
一會曬太陽,一會爬大山,李大人怎麼全是野路子。
她出了驿館後,手搭涼棚看了看日頭。明燦燦的火球已經跑到了西邊,看這樣子,距日落估計不到兩個時辰了,若是走走歇歇的話,到五正山的頂峰也差不多要這麼久。所以她即刻就得出發。
她今日是一個人來的官驿,纖竹被她派到衙門附近去放風了。她不知師父會否突然來驿館找李大人,有纖竹守在那她才放心。
此時自是沒必要再守下去了,她便在驿館門房寫了字條,讓小夥計帶給纖竹,叫她去五正山下等她。
鑒于李大人思路清奇,說不定會派人跟着她,她就沒有動騎馬上山的心思,而是老老實實地靠腳走。
好在她的腳程是一般閨秀不能比的,爬了一個半時辰,墜月峰便已在不遠處。她見離日落還有半個時辰,足夠爬到頂,便走到路旁的涼亭裡歇息了片刻。
她是有些畏高的,不敢坐得太靠外。即便如此,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畏懼,她望着腳下绮麗錯落的奇峰峻石,還是激動地有些戰栗。不出意外的話,等見過李大人口中的那位許四,她就可以去北顔了,離救出父親便又近了一大步。
涼亭外是十來級矮扁的台階,累在一起也沒多高,她下了兩階便不耐煩了,一股英雄氣概上頭,她縱身一躍——
石闆路高低不平。青岚潇灑地躍起,人還在空中就有些後悔了。
右腳一觸地,竟好似被千根針刺一般,痛得她一屁股坐到地上,片刻的功夫就冒出一身的冷汗。她拉下鞋幫查看,腳踝處已是一大片紅腫。
早年練功的時候她崴過腳,之後就常容易崴。今日一時忘乎所以,竟又着了這個道!
她扶着山壁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右腳稍一用力就鑽心的疼。她惱恨地想跳腳,可此時跳也跳不起來了。
于是,路旁經過的遊人便看到一個絮絮叨叨不知在罵什麼的後生龇牙咧嘴地往前挪動……
按這個速度,走大路是一定趕不及的,為今之計,隻能走往東的那條小路了。
可小路的盡頭是那座吊橋……
青岚心中不由得一凜。
但是時候不等人,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總不能就這麼放棄。
她一瘸一拐地挪到了吊橋邊。這吊橋簡陋得很,也就是粗繩子串了木闆,木闆間還留着挺大的縫隙,大概隻是給山民走的。
她隻往山澗裡望了一眼,腿就已經麻軟了。這山澗少說也有兩百多丈深,下面那些巨石還都是尖尖楞楞的,這要是腳一滑掉下去,還不得摔成肉泥。
然而,日頭隻有一個月牙那麼大了,方才跛腳走路,已經耽誤了太久。
青岚咬了咬牙,雙手抓住一側的纜繩,輕輕踏上去。整個吊橋被她壓得歪歪斜斜地晃起來,吱扭吱扭地響。她怕一停下來就再也不敢挪動,便忍着劇痛,以瘸腳能有的最快的速度往前走。
轉眼就到了橋中間,她突然一腳踩空,吓得趕緊抱住了繩子把腳收回來。
待她把眼中汪的淚水擠幹淨,才發現前面是少了塊闆,因而現出個一步多寬的黑洞。大概因此處正處在這吊橋彎垂的腰部,她上橋之前,竟是沒注意到。
這一停下來,那種恐懼的感覺又迅速爬滿了全身。若是在平地,單腳也跳過去了,可偏偏此時是這個光景。她哆哆嗦嗦的,覺得那條腿就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樣,怎麼都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