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于老師合練的每個瞬間，都會讓鄭秀妍回想起在成都的時候，露台換成了琴房，在隻屬于兩個的空間裡，她可以不去克制自己對于文文的心動。
隻是這次，自己有時候叫于老師，得叫好幾下，她才會回應自己，這種情況，會和她身體狀态不好有關麼……
于文文坐在沙發上寫着樂譜，發現耳邊隻剩“滴“聲，不再傳來琴聲，擡頭，才發現鄭秀妍正扭頭看着自己。
“想什麼呢？One more time.”
聽到“One more time”，鄭秀妍笑了出來，她想到那時候EP，無數次從耳機裡聽到于老師這麼說。
“笑什麼？”于文文問。
“想到了之前在成都錄EP的時候。”鄭秀妍答，說完就轉身
又練了幾遍之後，鄭秀妍對于自己的部分已經很是熟練，于文文坐到了琴凳上，鄭秀妍的身邊，伸手拿走了架在鋼琴上的琴譜。
“我們合起來試試？”
“好！”
原本鄭秀妍以為自己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卻發現在脫開琴譜之後和于老師合奏，跟自己一個人彈完全就是兩回事，她們合了幾次，總斷斷續續的。
再又彈錯一個音之後，她亂按了幾個琴鍵，還「啪」地用力拍了下它們，垂下腦袋，等着挨訓。
于文文愣了下，畢竟這個行為她隻在很久之前自己還教小朋友的時候看到過，她笑着問鄭秀妍：“怎麼？鋼琴鍵弄疼你了？你要打回去？”
“……不好笑。”
鄭秀妍捏着剛才拍鋼琴的手，沒想到拍在琴鍵上還挺痛的，她等着于老師繼續說自己，卻沒想到她沒再說話。
整個琴房，安靜了一會，這讓鄭秀妍不太适應，畢竟這幾天隻要在這裡，除了練就是練，旋律已經長在腦子裡了，她隻好擡起頭。
“好點了？”于文文其實一直看着鄭秀妍，她在等她自己調整狀态。
“嗯。”鄭秀妍點點頭，剛才擡頭的那一瞬間，自己直接和于老師對視了，她是不是一直看着自己。
“行！”于文文對着鄭秀妍笑了下，然後起身繞到她身後：“你彈，我看着。”
鄭秀妍乖乖地又彈了一遍，完美，但她知道，一旦合奏，就有會出問題，四手聯彈對她這個新手來說，是不是太難了，就在她的信心又開始動搖的時候，于文文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讓她還放在鋼琴琴鍵上的手一滞。
“記不記得我那部分的旋律和節奏？”
“記得。”
“你再彈一遍，這次，不要光想着自己的部分。”
聽到于老師這麼說，鄭秀妍扭頭看向她，于文文看出了她并不十分有把握，放在她肩上的手輕輕拍了拍，湊近她，鼓勵着說：“沒事的，小卡，你彈，相信我，你可以的。”
心裡的退堂鼓好像越來越輕，鄭秀妍調整了坐姿，剛準備按下琴鍵。
“放松，你肩膀太緊了。”于文文捏了捏鄭秀妍的肩膀。
好……放松……鄭秀妍嘗試着，她開始了新一遍的彈奏，像于老師要求的那樣，不光想着自己的部分，也想着她的部分，在這個音之後，于老師的部分就要加進來了，每次自己在這裡都會掉半拍……這次……
就在這一刻，她感覺到肩膀傳來了有手指按動的感覺，是于老師！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加入了她部分的合奏，進入時間分毫不差。
因為鄭秀妍對自己的部分太過熟悉，她便流暢地繼續彈了下去，就這樣，她和于老師完成了合奏。
“！！！”鄭秀妍安耐不住興奮，拉過于文文在自己肩上的手，轉過身：“于老師！！！”
于文文笑着用另一隻沒被抓着的手拍了拍鄭秀妍的腦袋：“怎麼樣？用這個方法，你是不是更能感受到我的部分？”
“嗯！！！好奇怪啊，明明你的部分沒有聲音，我卻覺得這遍我們融合的比之前都好。”
“那我們再試試？”
“好！”
看着鄭秀妍一改剛才不自信的狀态，于文文暗自松了口氣，她并不肯定這個對自己有效的方法，對小卡是不是也一樣，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兩人用這個方法合奏了多次之後，四手聯彈變得更有默契，鄭秀妍也沒再出現掉拍的情況。
“耶~！”
“耶。”
在完美的又一遍合奏之後，鄭秀妍和于文文并肩對視着擊掌。
“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方法的？”
“自己用過，覺得還挺有效，就想着讓你也試試。”
于文文的回答很籠統，這個方法，其實是她為了克服幻聽的”滴”聲想出來的，最開始發病的時候，這個聲"滴"聲比現在更不受控制，很多時候會突然出現，影響了她的聽覺，導緻無論是唱歌還是樂器上都會出現她從不會有過的失誤。
為了讓這個可能會随機時段無處不在的“滴”聲的影響降到最低，在不發病的時候，于文文會刻意練習，直到形成無法磨滅的肌肉記憶。
她會通過手指使用的力度來判斷樂器的樂聲，通過控制聲帶、共鳴腔和氣息來熟練唱法，這樣即使在舞台上，耳返裡的聲音無法穿透“滴”聲讓她聽到，她也可以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不至于發生舞台事故。
正是因為這個練習，于文文意識到，很多時候，隻用耳朵聽，會蒙蔽身體對音律的感覺，隻是她沒想到，這方法今天還能變相用在和鄭秀妍四手聯彈的練習上。
于文文看了眼時間，在鄭秀妍還想繼續問的時候，起身對她說：“走吧。”
“啊？去哪？”
“去找觀衆驗收練習成果。”
“嗯？觀衆？”
老路的車上，于文文坐在副駕駛，鄭秀妍坐在她後排的座位，旁邊的位置上，有一個長長的黑色的箱子，除此之外，車上沒有别人。
“于……”
“噓！”
鄭秀妍剛想開口叫前排的于文文，被老路阻止了，他指了指副駕駛，她探頭看過去，看到于老師撐着頭睡着了，看來這幾天晚上，她回了酒店并沒好好睡覺。
于文文覺得陽光很刺眼，讓她沒法繼續睡，睜開眼，果然有一道光紮進她躺着的地方，她讓自己坐起來，看着四周，這裡是岩石縫底，陌生又熟悉，她曾無數次夢到過。
隻是這次，原本潮濕滴水的環境，竟迎來了一道暖光，她的的眼睛一時無法适應，眯了起來，再睜開，她已經在這岩山的頂端，眼前腳下是連綿不斷的山脈，有一道江水貫穿而過，水流湍急，生生不息。
這裡……第一次來……于文文踩在光秃秃的崖面，一步一步，在她踏過的地方，有寸草長出，很快，原本灰色的山頂漸漸有了生機。
可突然，空中出現一群秃鹫，黑壓壓的一片，在她的頭頂盤旋壓近，它們張開貪食的喙發出刺耳的“滴”聲，于文文拔腿就跑，可任憑她怎麼跑，它們都緊緊追着，她被逼到崖邊，眼看着它們就要啄她，身後是萬丈深淵，退一步，萬劫不複。
即便知道是夢，于文文依舊恐高，她掙紮着想讓自己醒來，卻無濟于事，似乎跳下去或是被秃鹫啄，必須二選一。
“于老師！”
有一個聲音，穿透了這群黑鳥的嘶叫聲，于文文聽到了鄭秀妍在叫她，是她的聲音，就像那次在連三島的山上，也是這個聲音穿透了“滴”聲，直達她的心裡。
鄭秀妍本想趁着紅燈拿手機偷拍幾張于老師睡着的照片，沒找到卻發現她眉頭緊蹙好像在做噩夢，她記得自己很多次意識到自己在噩夢裡卻很難自己醒過來，果斷輕輕搖醒了于文文。
于文文緩緩睜開眼，第一眼看到了鄭秀妍，第二眼是她手上的手機，車子也在這時發動，她不帶明顯情緒地說：“去坐好。”
“噢…好。”鄭秀妍心虛地坐會了位置，收起手機，于老師該不會生氣自己想偷拍她吧。
一直到車子抵達目的地之前，于文文都在回想剛才做的夢，這個噩夢，從以前到現在，做過很多次，每次自己都是在無盡的崖底縫隙裡，被秃鹫襲擊着醒來，但這次……那道燙過的光，長出新草的山頂，生生不息的江水，都是新出現的，想到這她把這個變化發給了劉戀。
酒店套房裡，柯柯坐在桌前修改着電腦裡的劇本，Eva正在客廳的幾個角落裡安置好她的攝像設備。
「叮咚~」有人按了門鈴，柯柯看了眼Eva，她還在調設備，于是便起身去開門。
“E...嗨…柯導~”
鄭秀妍臉上的笑收起了幾分，她還以為會是Eva來開門，而且，這兩個人，出來也是住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