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煌,他是你侄子,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查煌一愣,嘿,這說辭怎麼這麼耳熟呢?他又看向趙夢:“你也不知道?”
趙夢被問地看了眼于文文,兩人對視,沒忍住,都笑了出來。
“您沒事兒吧,查總,連于文文和張俪都不知道的事,我能知道?不過你是問對人了,我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幫你排除幾個人。”
“誰?”
“……”看着查煌異常認真地問她,趙夢剛停下的笑又沒刹住車,她掰着手指說:“三個,我,于文文,鄭秀妍。”
查煌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眼看就要惱羞成怒。
“我覺得趙夢說的很有道理,她替你排除的錯誤答案百分百正确,不過,你也别猜了,你侄子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被騙色,偏财的話,他又不缺,是不是?”
于文文一本正經地補刀,心裡一陣笑,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這麼能貧,就是沒事了?”
“沒你有事。”
“……行,那我改簽機票走了,回去收拾那小子去。”查煌看向趙夢:“你走不走?”
“走~我得看着孤老,免得……”
“誰孤老???誰老!”
“行,不老,孤寡行了吧?”
趙夢推着查煌往病房門口走,離開前還不忘回頭和于文文比劃着有事電話聯系的動作。
兩人離開後,房間裡安靜了下來,牆上的時鐘,時針滴答走到了第二天,于文文站在窗邊,看着遠處醫院的大門口的路上,進出醫院的車輛一台接着一台,下意識地想把手插進口袋,卻碰到了手背上的留置針。
一陣針刺的生疼,像通了電一般,把她的思緒又拉回了那個時候。
2018年十一月底,馬航MH370事故調查小組宣布解散,從那天起,于文文就整夜整夜的失眠,剛開始安眠藥還有些用,沒多久,最大劑量的藥得用酒送服才勉強起作用,再後來,除非把自己喝個爛醉,否則難以入眠。
半年不到的時間,她嗜酒成瘾,因為酒精中毒被多次被半夜送進醫院,音樂之路被迫暫停,消失在大衆視野裡。
那段日子,趙夢每天都守着她,一刻不離,她睡不着,趙夢就陪着她,給她彈吉他,給她唱歌聽,她酒瘾犯了想偷喝酒,趙夢就鎖了她的酒櫃,她哭着跪下求她,她就跪下抱着她一起哭。
“于文文,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如果不是趙夢無論如何都一直拉着自己,她可能真的會把自己喝死。
2019年初,趙夢和查煌商量把她送進康複醫院進行酒瘾的強制戒除,她假意配合,還提議為了能盡快回歸,直接采用電療法。
起初,她很乖,第一個療程效果顯著,她從渾渾噩噩的精神裡脫離出來,但趙夢和查煌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為第二個療程做好了準備。
在第二個療程的最後一次,她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将電流調制MAX,閉上眼睛之前,她對趙夢說了謝謝。
電流通過身體的瞬間,她好像看到了張妍拿着小提琴等着自己。
但下一刻,查煌就發現了異樣,拔掉了電源,最終,她沒能去往另一個世界完成和張妍的合奏。
強電流在她的太陽穴留下了兩道疤,經過這件事,醫院拒絕再繼續收她,并告訴她,她對酒精的生理成瘾已經戒除了,剩下的,在心不在身。
她被查煌接回了他的老宅修養,24小時有人看護她,包養傳聞在那時候越演越烈。
三月,查煌在心理醫生朋友的建議下,想辦法讓她匿名參加了馬航MH370遇難者家屬五周年的聚會。
她躲在角落,聽着大家的分享。
輪到張俪時,她說自己會最終選擇成為一位演繹經紀人,是為了實現妹妹的對她的期望,姐妹倆約定好了,一個要做小提琴家,另一個就做她的經紀人。
她還提到了一個人,雖然沒有連名帶姓,但于文文知道,那個人就是自己。
“是她讓我妹妹真正對想成為一個小提琴家下定了決心,妹妹還在視頻裡反複和我說會一直是她的歌迷,支持她成為最厲害的音樂人,然後在自己的演奏會上邀請她作為嘉賓合奏……隻可惜,等不到了,她本來應該和妹妹一起坐那趟航班,但她臨時有事,沒有登機,她應該要安全送她回到北京的,那是她的職業……”
張俪說着說着就哭了,她本以為,張俪接下去的話是對她的百般謾罵和詛咒,可是……
“我恨她,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去接我妹妹,而不是指望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送她回來,或許我今天就不用坐在這裡……可事情已經發生了,這幾年,我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撫恤金,我知道是那個人寄來的,可我不需要,如果她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妹妹,就應該兌現她們之間的承諾,成為那個足以站上我妹妹演奏會,配得上和她演奏的音樂人,可能隻有這樣,我妹妹才不算白白認識她一場。”
張俪至今都不知道,她聽到了那段話,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都聽到了。
從那次聚會離開後,她回到查家的老宅,讓查煌把他的心理醫生介紹給自己,他喜出望外,連夜把那朋友叫來,朋友聽了她的訴求,把他的學妹推薦給了她。
劉戀,就是那個學妹。
2019年的4月18日,經過一個多月的心理治療,她酒瘾的情況趨于穩定,那一天,她本想扔掉家裡所有的酒,但想了想,還是都留下了,它們被她親手鎖進酒櫃,警示着她那段過往。
她在手機裡設置了日期記錄,從那一天起開始,她戒瘾成功,對她來說,是某種意義上的重生。
4月18日……于文文的回憶定格在了這個日期,那時候的自己還不認識鄭秀妍,更不會知道,這一天,剛巧是她的生日。
手上的濕漉讓她回過神來,原來剛才留置針已經戳破了她的靜脈血管,從皮膚裡紮了出來。
住院服的下擺和地上,都是血迹,觸目驚心,她趕緊按了床頭的緊急按鈕。
“于老師,你也太不小心了,問了醫生,留置針可以拔了,手上給你貼的止血棉你睡醒再撕掉吧,地上的血别踩到了,打掃阿姨一早上班了會來拖,換下來的住院服你扔在浴室的洗衣簍裡就好。”
“好的,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于文文坐在病床邊,禮貌地對夜班護士說。
護士正拿體溫槍對她着她的額頭,體溫槍發出「滴滴」的聲音,清脆悅耳。
“36.8℃,已經沒燒了,身體剛好,早點休息吧,有事再叫我。”
護士走後,她緩緩起身,去浴室裡換了身幹淨的住院服,把染了血的放進了洗衣簍,隻是這血腥味,還是有些刺鼻的。
回到床上,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多,拿起床頭的手機,和鄭秀妍的微信對話框裡,是幾個小時前,她發來的晚安。
切進微博,查天一的幾個詞條熱度已經降了不少,“劃時代”的聲明倒是進了前三。
# 查天一經紀公司發聲不否認其戀情
這一看就是張俪的手筆,她到目前為止都沒給自己打電話,看來這事兒真的有夠她忙的。
困了,于文文發了個深深地哈欠,放下手機,側躺着,閉上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一陣聲響吵醒,睜開眼,窗外還沒亮,轉身想去看時間,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坐在床邊,一臉擔心。
“吵醒你了?”鄭秀妍皺着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到,去洗手,看到浴室裡沾了血的住院服,還有窗邊地上的血迹……我以為你怎麼了,就出去問護士,肯定是進進出出的聲音吵到你了。”
“你怎麼回來的?你的機票不是下午麼?”于文文又驚又喜,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我讓老路連夜開車回來的,我走的時候你還沒醒,我很擔心你,很想見你。”
“老路?”于文文笑了:“看來,把他安排給你是對的,别擔心,我沒事,血是留置針不小心紮破手弄到的,你看,已經止血了,沒事了。”
“嗯。”
鄭秀妍應着,又把手放在了于文文的額頭,被于文文伸手輕輕地覆上。
“燒也退了。”
“好。”
然後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安靜,鄭秀妍發現于文文一直看着自己,不說話。
“于老師,你在想什麼?”
“在想,要怎麼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