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鄭秀妍請宏曉譽及其團隊一塊兒吃飯,選的地兒離Moin不遠,是一家本幫菜,在國外那幾年,她時常念着這一口。
“說吧,有什麼想問?”
宏曉譽看着給自己倒茶的鄭秀妍,心裡清楚她請吃這頓飯絕不隻是因為采訪。
鄭秀妍倒也不藏着掖着,放下茶壺,壓低聲音,開門見山地詢問她關于那場海嘯幸存者采訪系列的事。
“德國啊……”宏曉譽努力搜索着記憶:“我記得約過一個來着,但沒約成。”
“沒約成?”
“是啊,歐洲那裡,對隐私保護很重視,可能對方不想聊過去吧。”
“那你有受訪者的資料嗎?”鄭秀妍追問。
對于她的反應,宏曉譽有些好奇:“沒有,就算有,我也不能給你。”
鄭秀妍從座位探出的半個身子又坐了回去,悻悻一笑:“也是,你才說人家注重隐私保護,不過,謝謝你回答我。”
她和早些采訪的時候不太一樣,宏曉譽觀察着鄭秀妍的表情變化。
“怎麼想到問我這個?”
“我有個妹妹,前幾年的采訪裡,我提到過,記得嗎?”
宏曉譽想了起來,但這和她德國的采訪有什麼關系?
“在我的記憶裡,她一直停留在小嬰兒的時候,可前幾天,我夢到她長大的樣子,雖然在夢裡,我沒看清。”
“嗯……然後?”
“佛洛依德……”
弗洛伊德?宏曉譽有點難以置信,不是……剛才還在問采訪,接着提到妹妹,轉而又提到弗洛伊德,這就是走在時尚前沿的設計師會有的跳躍思維嗎?太有趣了,她忍不住想去拿錄音筆,卻被接下去的話吸引。
“佛洛依德提出過一個理論,人不會夢到未見過的事物,即便是夢裡出現的陌生人,也不完全陌生,是生活裡所見所聞的折射。”
“所以,你認為你之所以夢到妹妹長大的樣子,是因為你見到過?”
“應該是吧,隻是……二十幾年過去了,就算她現在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能認出來。”鄭秀妍聳聳肩,喝了口茶。
宏曉譽沉默了,職業的本能,讓她把接收到的信息都串了起來。
鄭秀妍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就叫瑞秋去買單,自己則起身,打算先行離開。
“柏林藝術大學。”
宏曉譽突然出聲,她反應不及:“什麼?”
“本來要采訪的女生,當時在柏林藝術大學念書。”
「嗡」地一聲在鄭秀妍的腦中炸開。
柏林藝術大學……不是Claire在德國任教的大學麼?
“Thanks!”她扔給宏曉譽一個感激的眼神,随即便在回來接她的瑞秋護送下離開了包間。
黑色的MPV停在餐廳門口的臨停位上,遲遲沒有發動,眼看聞聲而來的粉絲越來越多,老路幾次回頭想問,都被瑞秋用眼神打斷。
鄭秀妍反複撥着Claire的号碼,打得通卻沒人接,發消息給工作室和張俪趙夢,居然沒人知道她這次回國住在哪間酒店。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打一個人的電話了。
隻是她不明白,如果Claire一直都知道妹妹的下落,為什麼不帶她去見?是妹妹不想和她相認嗎?還是……
夢裡,秀晶和于老師并行的背影又一次浮上眼前……
不可能吧?
不可能的,于老師知道秀晶對自己意味着什麼,她不可能找到了秀晶,卻不讓兩人相認……
瑞秋看到鄭秀妍咬着唇,像在忍着哭,實在忍不住,去抓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Jessi,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發生了什麼事?”
“Claire不接電話,我也不知道她住的酒店……”
瑞秋疑惑,Claire怎麼會讓鄭秀妍的情緒如此起伏?她心疼地問:“是找到她就能解決問題嗎?”
“嗯?”鄭秀妍不解地擡眸。
隻見瑞秋拍了拍駕駛座:“老路,Claire是你去機場接的,送哪了還記得嗎?”
市中心,靜安裡,幾條交錯的馬路,每天晚餐後的時間,老洋房區的道路,行人都比車多,即便不住在這,也會為了飯後消食,過來漫步一遭。
路人們閑庭信步,孩童們掙脫父母的手,跑鬧着去街巷深處,又追逐着跑出。
張俪剛挂了和查天一的電話,就聽着大門口的嬉鬧聲,回頭,彥初正在兒童秋千上安靜地蕩着。
她走過去,蹲下,摸摸女兒的頭:“爸比說他還要幾天才回來,讓你多想想他。”
彥初乖乖點頭,小腳蹬了幾下:“媽咪,再高一點嘛,好不好?”
保姆謝姨收拾好廚房,出到前廳花園,就看到太太推着小姐的溫馨一幕,背着包走近她們。
“太太,那我就先回了,謝謝你準我的假。”
“去吧,家裡有什麼需要打電話給我或者先生都行。”
謝姨走了一段路,站在路邊左顧右盼,剛要過馬路,一輛黑色MPV壓着限速,疾馳而過,後頭還跟着幾輛小車,把她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過到了對面,想伸手攔車,路過的第一輛出租車上載了人,彎進了她剛走出來的巷口。
靜安裡的波爾曼酒店門口,黑色MPV停在那裡,跟着的小車停在不遠處,放下的車窗裡,伸出長槍短炮。
狗仔怎麼都沒想到,不過是跟了鄭秀妍一天,就有收獲。
Claire從mini bar拿了瓶氣泡水,擰開,坐回桌邊,電腦上,正在進行的音樂渲染已經完成了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