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假山中出來,外頭已是日近黃昏,山腰上凝起的淡淡夕岚在昏沉日影中飄蕩,越發顯得梅花山莊詭異寂靜。
紀煌音看四周并無音鴿的蹤影,心知閣中衆人仍未趕到,不禁眉頭微蹙:“天黑之後的蠱人比之白日更有攻擊性,若是花魔來時生死兩部還未趕到,僅憑你我之力,要想對付花魔又不傷無辜之人性命,怕是有些難了。”
東方問淵看着西去的金烏,也微皺了眉頭:“眼下情況,确實棘手。為防傷及無辜,既是花魔還未曾到來,不如先去将梅少主夫婦轉移到密室中。”
二人便向前頭秦如芳的小院而去,誰知才近了大廳,便聽到一聲凄厲的尖叫。
“啊!——”
這是秦如芳的聲音!
紀煌音與東方問淵即刻加快步伐,奔赴前廳。
方才還熱鬧地舉辦着婚宴的廳堂,此刻竟是橫屍一地!
這些都是看守梅花山莊的清源教徒屍體,他們本被紀煌音和東方問淵制服後關了起來,現下已然氣息全無,且他們的屍體上都吸附着一隻長長的蠕蟲,場面說不出的瘆人詭異。蠕動的長蟲喝飽了血,一隻隻撐得血紅發亮。廊下一排裹着黑巾的教徒手持銀箸,将蟲子夾起,收到一隻巨大的銅鼎當中,剩下地上的人已被吸成了幹屍。
秦如芳與梅耀林被雙雙綁縛在椅子上,梅耀林依舊處于昏迷之中,秦如芳雖然醒着,但早被吓得神智全無,隻會瞪眼看着廊下的紅衣女人向自己走來,連喊叫掙紮都忘了。
紅衣服的女人,容貌豔冶到近乎妖異,她端着一隻精美的銅盒逼近秦如芳:“别怕,隻是吸你一點血,不會怎樣的。你這小模樣倒是清純可人,拿來駐顔最好不過。”
她的盒子中,一隻鮮紅的毒蟲正扭曲盤旋探出頭來,眼看就要咬上秦如芳柔嫩的臉頰。
突然一道氣脈淩空射來,勁道之強直要把那銅盒擊穿。紅衣女子眼疾手快,在要被擊中的刹那間撤步後退蓋上了銅盒,堪堪奪過這淩空一指。
“誰那麼大膽!敢傷本姑娘的寶貝!”
紅衣女子捧着銅盒站穩,妖豔的臉上滿是怒氣。她正舉目四下找人,忽聽屏風後傳來一聲輕笑:“哎呀,射偏了。”
一名淡紫衣衫的女子自屏風後繞出,臉上挂着輕松的笑容,仿佛是飯後閑散至此一般悠然。
“這位便是清源教的花魔長老吧?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你是紀煌音?”花魔眯着眼睛看她半晌,豔紅的唇角劃出一絲笑意,“真人倒是比畫像上更加漂亮,要是拿你的血來喂我的寶貝,效果一定非常好。”
紀煌音語氣謙和得很:“多謝長老誇贊,長老真是過獎了。隻是本座雖然漂亮,但若長得漂亮就隻該拿來喂蟲子,那長老您也太不會用人了吧?”
花魔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見紀煌音身後一個白衣男子緩步而出,他身形修長,如玉的面龐上一雙寒潭瞳眸,而比他雙眸更冷三分的,是他手中那柄薄韌長劍。
“東方問淵!”花魔被他手上的劍光震懾得後退一步,“你怎麼會在此處!”
東方問淵持着冥痕上前:“七年過去,看來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麼在冥痕劍下倉皇逃命的。”
如何不記得?當年魔教傾巢而出,教中高手齊聚石山府邸,眼看就要攻入内堂抓住石山,忽見一白衣少年飄然而至,豐神俊秀恍若神人,可動起手來卻比地獄閻羅還要可怕。他劍勢淩厲,身法無常,隻一把冥痕劍就把七位長老逼得節節敗退。
當時交手,花魔一直躲在後面,看到沖在前方的幾位長老一個一個死于東方問淵的劍下,隻覺得心驚膽戰,又不敢在教主眼下逃跑。後來她在混戰之間也被冥痕的劍氣劃傷了幾處,因她離東方問淵較遠,而教主已然自顧不暇,這才讓她尋機逃出生天。
那一晚花魔未曾正面對上東方問淵,若是正面對上,隻怕早成了冥痕的劍下亡魂。
花魔看着東方問淵那張比七年前更為俊美成熟的臉,卻完全說不出什麼誇贊之語來,她隻覺得恐懼。
紀煌音見她緊着一張臉說不出話來,不由得取笑道:“我說花魔長老,你也太厚此薄彼了吧?方才乍見了本座,還嚷嚷着本座漂亮,要拿本座喂什麼蟲子,現在見了咱們東方公子的天人風姿,倒是一句話都誇不出來了。莫非是故人相見,讓長老一時間高興得忘了語言?”
花魔如何聽不出紀煌音是在諷刺她膽小如鼠,她勉強定了定心神,朝着紀煌音冷笑:“少在這裡陰陽怪氣地用激将法,本姑娘可不是賀連烏琺那個沒腦子的蠢貨!”
紀煌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原來貴教還記得那位老教主啊,難為他身體都被啃光了也完不成複位大業,死後還要被自己的手下罵作蠢貨,唉,若賀連老教主泉下有知,也不知會被會半夜到你門前哭冤。”
花魔握着銅盒皺眉不語。她來到山莊中時,發覺放在這裡的手下都被制服,而山莊裡的蠱人都還未動,隻以為是梅家有些江湖朋友前來相助,一時間倒還不曾懼怕,不曾想來人竟是東方問淵和紀煌音。
花魔深知這兩人極難對付,按照原計劃,她本不會在此處見到他們才對,看來事有蹊跷。
花魔見面前兩人氣定神閑,略一思索已明白一二,忍不住咬牙道:“我說那個賤人怎麼如此好心,告訴我涼州舊部被滅後,被抓的教徒肯定會供出總壇所在,要我抓緊時間多收集人血煉制蠱蟲,原來都是設計好了的!”
紀煌音何等聰明,一聽花魔此言,便明白了一切都是黑影刻意安排的,包括當時何求抓到的那名未中蠱毒的清源教徒,也應該是黑影計劃好的,要他向自己透露出花魔所在。
原來黑影是想要利用她和東方問淵清除花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想歸想,紀煌音臉色渾然不變,隻感歎道:“看來你們清源教内部關系也不是多麼和諧嘛,如長老您這般勞心勞力,竟也要被自己人暗算,你就不怕變成下一個賀連烏琺?”
花魔皺着的眉頭突然松開,她似想起什麼一般,古怪地笑了一聲:“你這話倒說得有點道理。”
她說着看了眼東方問淵的長劍,直接道:“我自知不是你們二人的對手,就不陪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花魔縱身後躍,立時便要離開,然而東方問淵已如閃電般截斷她的後路:“别想逃!”
前有東方問淵,後有紀煌音,花魔被他們兩人困在廳上,急得向院中的清源教徒大喊道:“你們還杵着做什麼!趕緊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