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密密麻麻飄灑剪不斷理還亂,白皚皚的積雪柔軟如棉絮唯美能入畫,可惜冰寒直刺骨髓稍有不慎就能染疾,庭前突然咯吱一聲脆響,原來是積壓的厚雪壓斷了細小枝丫。
霍巨浪原本是幫妹妹舒窈來給靈渠送回贈還有年禮,又知晏霁之竟然把其他小妾散盡,心情好特意誇他上道,哪想能再得這麼個意外‘驚喜’?!
堂弟離開,他仰頭喝杯酒,攜着怒火冷笑恭維:“你外祖母和你娘可真是了不起!”
晏霁之擺擺手屏退在花廳裡伺候的奴婢,端起瓷盤夾過切得細薄的肉片放入銅鍋,歎道:“真不愧是兄妹啊,遷怒我都一樣,她有時候心情不爽就這般遷怒我。”
“哼!”霍巨浪再倒杯酒喝,沒好氣質問:“她們這種德行你是不是早就有數?”
“别說得你姑母好像有比她們好多少似的,想想二十年前,太上皇的元後和貴淑德賢四妃誰最嚣張狂妄?”晏霁之哼哼:“當年我家還在你家之上,我姑母乃正一品貴妃位同副後,可我姑母多溫柔;論嚣張,她們四位加起來都不及霍德妃。”
霍巨浪再冷笑聲跟他擡杠:“我祖父常說,你和你家最倒黴的是你曾祖不夠長壽,如果你曾祖父能活到七八旬高壽,你哪能攤到個小門戶出身的親娘?太上皇恐怕都隻能做傀儡,晏家又何至于淪落到如履薄冰地活着?”
晏霁之贊同:“想想我曾祖在授康二年逝世,可他還在世時我爹就得自污名聲在娶妻前弄出庶兒女,娶妻隻從低門小戶相看;鼎盛之際安排退路,他老人家多麼高瞻遠矚。”
“你以為霍家強搶皇後之位這步棋走錯了?”
霍巨浪沒再對嗆,正經道:“你該耳聞過陛下登基後忠毅伯府在叫嚣什麼,因為陛下給我姑母做養子,霍家不準他們親近陛下,他家攝于霍家的淫威不得不對陛下冷淡。
沒人有把握陛下會聽信幾分,外戚又向來是大患,霍家不在鼎盛之際搏一搏就隻剩被打壓欺淩的份兒了。”
“你真相信會沒有嗎?”晏霁之眼中笑意流瀉,飲杯酒,彎唇莞爾:“二十多年前,霍德妃收養五皇子做養子難不成是為将來給他人做嫁衣嗎?我相信霍家幹預過,隻是絕不會像忠毅伯府叫嚣得那麼誇張。”
霍巨浪提醒:“這不是重點。”
“兩年前霍鹣嬌進宮,我萌生個猜想,你家那位娉姨娘折騰十來年都沒再懷胎是因為她三十歲以後穆國公直接給她灌了碗絕育湯。”晏霁之語畢,霍巨浪神情微變地看向他,他喝杯酒淡笑道:“我相信我沒猜錯,而你娘肯定清楚,海嘯應該也有數。”
“想含沙射影什麼?”霍巨浪眉頭深鎖,晏霁之感慨:“你隻比海嘯小兩歲,可比起海嘯你心軟多了,不是嫡長子就是幸福。”
從窗台望見數不盡的雪片紛紛揚揚,層層疊疊掠過眉梢眼睑,落盡不知多少紅塵紛擾。
走前,晏霁之強逼他把帶來的小狗抱走:“你若是不帶走,我可要親自還給舒窈了。”
霍巨浪心思沉就沒堅持隻罵他:“我家靈渠該有多倒黴得和你相守終老。”
收到套紅寶石頭面,霍舒窈參考哥哥的建議琢磨幾天後回贈四盒向太後姑母要來的宮中頂尖養顔潤膚膏和一隻溫馴可愛的小狗狗,霍靈渠童年時挺喜歡小動物,但是晏霁之不喜,任何寵物包括鹦鹉、他都從沒養過;既然他不喜,他的女人肯定不能養。
送到二門,晏霁之折返回流光小築,進屋看見霍靈渠在剪窗花,他脫掉外罩的雪貂外袍遞給丫鬟再接過暖手爐,将在屋中伺候的婢女們遣退,他再舉步走到女人身邊坐下,溫和笑:“以前沒見過你有這種雅興,今日怎麼好興緻?”
霍靈渠鴉青的秀發绾成長辮,一襲簡單的藕荷色襖裙婉約清雅,她淡淡笑:“沒特别的,恰好有興趣。嗳,你和我二哥不是在花廳烤肉喝酒嗎?二哥這麼快就走了?”
“嗯,振羽有事情來找。”晏霁之話落,霍靈渠笑意微斂,他歎息:“記得你還在霍家時沒少疼愛這個弟弟,你對振羽還是有點感觸的吧?”
“有又如何?”霍靈渠放掉剪刀和剪紙,捧起暖手爐,淡漠垂眸:“終不過陌路成仇。”
晏霁之抱她入懷,說件事:“喝酒時我問過巨浪近幾日宮裡的情形,他說三公主不好,但以我之見,珍修儀的三公主很可能會早夭。那麼明年你成為貴妃,珍修儀和忠毅伯府恐怕就不會隻是意難平那麼簡單。”
“小公主可能會早夭?”霍靈渠看向他,訝異蹙眉:“這種話可不能信口開河。”
“降位後,珍修儀就沒一日消停過,靠她自己見不到皇帝,她就謊報三公主生病,仍然無用之後,她竟然讓她的親女兒在這種寒冬臘月裡受凍活活熬成高燒病重。”
晏霁之語氣平淡,都不屑諷刺:“才七個多月大的小嬰兒,還有從娘胎帶來的體弱毛病,被親娘這般折騰怎麼能活得好?何況這親娘的重心還在軟硬兼施要逼迫皇帝給出貴妃位而非悉心照顧重病的女兒,那小嬰兒還可能會保得住命嗎?”
沉默片刻,霍靈渠疑惑:“皇帝對珍修儀肯定有所了解,他應該很清楚珍修儀不會輕易服從降位,為何還要頒旨降位?”
“鬧鬧又何妨?”晏霁之猜:“陛下應該隻是沒料到珍修儀能狠心拿她親女兒作伐。”
“可她就沒想過會适得其反嗎?”霍靈渠奇怪,晏霁之拿她的手絹擦拭她紅唇的口脂,淡淡道:“有點腦子,這生母的娘家人不早出頭了。”
霍靈渠好笑:“一個親娘該有多利益熏心才能枉顧親生骨肉的安危去争權奪利?”
“看看你姑母,這不妥妥的就是霍太後第二。”晏霁之猜要被她打了,果然不負他猜想,霍靈渠聞言即伸手打他:“說什麼呢,會不會正常說話?”
“你自己說你姑母自私自利可是父母兄長們都認同,你才是别因為姑母疼愛你而偏頗。” 晏霁之反駁:“如果舍掉女兒能換來皇後寶座,十多年前的霍德妃和莊淑妃誰做不出?區别在于那兩位當年都能讨聖人的歡心,而今的珍修儀已經惹皇帝厭惡都不自知。”
“反正是你一面之詞。”霍靈渠模棱兩可含糊,晏霁之亦沒興趣辯論,抱着女人親吻。據他自己宣稱:不是他突然不排斥以唇相觸,而是寵妾沒盡全義務就離開他,他更不舒坦,兩害相權必須取其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