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暮不遲,房副相進霍家和老穆國公品茶,今夜,他和英王負責城中安全。
霍未央小姑娘反而要找貴妃姑姑,是叔叔霍巨浪帶她進宮。
霍巨浪出關雎宮遇上霍雄鷹,霍雄鷹責怪:“你帶未央來做什麼呀,我連大姐那兒我都沒有去說,你還要來煩三姐。”大家默契地略過去不就好了。
自然是為郭家。
“未央想求,我們若是連帶她進宮都不願,是我們沒人情味。”霍巨浪不想落人話柄,霍雄鷹不屑:“你就仗着大哥打仗去了吧,你把這話對霍海嘯說試試。
什麼沒人情味,郭家想讓咱們霍家死絕,可不止一回了,這回更是,刀都舉起來了,對這種死仇,你跟我講人情味,你心軟的毛病這種時候能别犯了嗎?”
“但霍家不隻有霍家兒孫,還有嫁進霍家的媳婦。”霍巨浪道出症結。
“娘家要傾覆了,姑奶奶想給娘家保下一絲血脈,她會想她的娘家和夫家已成死仇嗎,你能跟她說是霍家委屈嗎?”霍巨浪誅心道:“這是祖父還在,若沒有祖父壓着,你想想,家裡這麼多人看着呢,我們的娘、媳婦,是誰沒有娘家嗎?”
霍雄鷹真憋屈。
“不過,以後幫扶親戚真犯不着了。”霍巨浪齒冷:“我們幫扶郭家多少年了啊,這次是郭家自己要找死還想害死我們家,可單就我們自家家眷,誰會記得我們幫扶過郭家十多年,還不是隻看霍家能做到什麼份兒上?合着,霍家與郭家撕破臉之前的十二三年,我們給郭家鞍前馬後比喂了狗還不如,石子丢進水裡還能有個響聲呢!”
霍巨浪嫌心涼:“霍家那十幾年有沒有付出過,居然根本沒區别?!”
“可不就是嘛!”二哥總算清醒了,霍雄鷹啐道:“幫扶啥呀幫,比費力不讨好還不如,就差被人當狗笑,哦對,宮女說,郭修儀夜裡做夢都在笑。”
霍巨浪感喟:“宮裡不少人多少都有點感知了吧。”
關雎宮中,霍未央開門見山:“姑母能幫幫曾祖母嗎?”
霍靈渠反問:“未央多大了?”
“姑母,我滿十歲了。”小姑娘報年紀,霍靈渠點頭:“嗯,不小了。”
“姑母,我曉得,今夜,郭家若是能逼宮成功,不會放過我們霍家,所以曾祖父不願意答應曾祖母的要求,但曾祖母想給娘家留下一絲血脈更在情理中啊,誰能看着自己娘家覆滅連一絲血脈都存不下?”霍未央将心比心:“姑母能做到嗎?”
霍靈渠說:“我做不到。”
“所以,姑母你幫曾祖母求陛下好不好?”小姑娘跑上前,握住貴妃姑姑的手,懇求:“給郭家留下個兩三歲還不知事的孩童,好歹能給曾祖母慰藉了。”
“未央将來做母親、做祖母、做曾祖母,能看兒孫們死嗎?”霍靈渠提問。
“當然不能啊。”霍未央脫口而出,話落怔下,懵懂又像若有所感,霍靈渠言簡意赅:“今夜若是郭家逼宮成功,你的曾祖母我的祖母能給霍家留下一絲血脈嗎?”
小姑娘瞪圓眼睛,霍靈渠反握住侄女的小手,一針見血:“未央答不出來嗎?是不是,你也知道,不可能,假若今夜郭家成了,就是霍家遭滿門屠滅時?”
霍未央心頭猛跳不自覺咬唇,霍靈渠慢聲道:“霍家沒想過害郭家死,郭家卻能再三想霍家死,郭家人顧念過嗎?未央還沒遭遇到家破人亡,所以連對死仇都很憐憫,但你的安穩是霍家給你的,你有體諒過當家人替當家人想過嗎?”
“可,姑母你,你就真的忍心嗎?”霍未央難受,也心疼曾祖母呀。
“姑母以為,人都該為自己承擔。”霍靈渠看她的風鈴,在夕陽的留戀裡動人:“在郭家第一次想霍家人死的時候,她沒有作為,她應該懂,這在霍家眼中是她已經做出抉擇,若是到頭來隻是霍家誤解她,她隻是不在意郭家害死霍家,後果,是她該承擔的。
況且,未央尚且憐憫仇家,你都不心疼自家、不替給你遮風擋雨的至親委屈嗎?
她會要求霍家,她能要求郭家、她的侄兒、侄孫嗎?郭家不顧她的死活、想霍家死,她要霍家給郭家保下一絲血脈;假若霍家被郭家踩下,她能從郭家手裡保下霍家一絲血脈嗎,她不能啊,她隻能任由霍家被屠戮,她于心何忍?
不想看郭家傾覆,她把想鬧事的管住呀,把人綁起來、關起來,多容易,郭家搭上晉王和代王才半個月,牽涉淺,今夜逼宮哪怕有郭修儀在,隻要沒有第二個郭姓之人,皇帝清算時郭家還會滿門傾覆嗎?她想給郭家保下幾條血脈都可以。
假若她連管住郭家想鬧事的人都做不到,若說郭家沒有她置喙的餘地,那郭家的死活與她何幹?還是說,她任由郭家予取予求,還想壓着霍家供郭家予取予求,隻因霍家的當家人是她生的,若是如此,難道她嫁人是為找個人家給郭家當牛做馬嗎?
那我是不是也該懷疑,郭家仗着有嫁進霍家的老姑奶奶在,是穆國公和皇太後的親娘,他們有恃無恐才會跟着晉王和代王造反,他們吃定了,就算逼宮失敗,有霍老夫人在就不怕霍家敢不保郭家,未央告訴姑母,你将來生兒育女是為糟踐兒孫嗎?”
十歲的姑娘心肝疼了疼,想哭……
嬴忱璧想,霍巨浪就是故意在黃昏帶侄女進宮吧。皇帝抱着半歲的四皇子從簾後走出,霍靈渠站起來帶侄女給皇帝請安,嬴忱璧和藹:“朕來陪貴妃用晚膳,未央留着一起吧,還有些時候,去給姑母選幾樣新鮮的果子來,好不好?”
霍未央愣下,連忙應着告退出去。
小嬰兒撲向貴妃,霍靈渠抱着小嬰兒落坐,皇帝說,霍巨浪這時間選的,也是對郭家深惡痛絕了吧,霍靈渠不以為然:“年初時,二哥心還很軟,可一次次沖霍家來的殺機相當于往霍家人心裡捅一刀又一刀,再軟的心都得硬起來。”
嬴忱璧歎息,霍靈渠看向皇帝,嬴忱璧問:“怎麼了?”
“我在想,自省。”霍靈渠抒發道:“祖母在要求我大伯時應該從未想過她自己的責任,人是不是許多都偏于驅使他人而無視自己的承擔?”
皇帝答:“是。”
霍靈渠進言:“所以陛下不應該忘記自省二字。”
嬴忱璧莞爾:“是。”
夕陽落,天黑了,霍未央伴在貴妃身側,霍貴妃傳衆嫔妃來關雎宮,翁嫔第一個跑來,霍靈渠目視坐在她身邊的小嬰兒,囑咐翁嫔:“看顧好四皇子。”
翁嫔快速看過皇兒,連忙點頭,最近風聲那麼緊,還有郭修儀和大皇子的反常,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猜測,今夜貴妃突然傳召,八成就是今夜了。
衆嫔禦陸續到來,宮女一數,禀告貴妃:還差郭修儀和楚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