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東三環北路燕莎橋附近,連綿不斷的車燈彙成紅色的河,一輛黑色房車随着車流緩緩向前挪動。
童顔靠躺在第二排的座椅上閉目養神,臉上敷着面膜,耳朵裡塞着白色的藍牙耳機。
經紀人林慧心坐在旁邊回微信消息,不時接起電話說幾句。
“喂,紀平……我們馬上到,最多十五分鐘,我知道你後面還有别的藝人,童顔已經在敷面膜了,到了直接就能化。是,我知道……欠你個人情,回頭姐請你吃飯……行,就這樣。”
挂掉電話,林慧心朝前探身看了看路況,還是堵,她忍不住皺起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座椅扶手。
童顔調整椅背坐起來,揭掉面膜丢進垃圾桶,雙手在臉上打圈兒按摩,一面看着林慧心說:“淡定,大不了我自己化,我現在化妝可厲害了,不輸那些有名氣的化妝師。”
林慧心瞥她一眼:“你的技法怎樣我不知道,這份兒自信确實不輸專業的……腳還疼不疼?頭呢?”說着就去試她額頭,“沒發燒吧?”
童顔原想說沒事,眼珠一轉,手指順勢揉上了太陽穴。
“頭有點疼,别是真發燒了吧?腳脖子也發皺……哎呀,今晚要是表現不好,可不能賴我啊!”
說起來,童顔最近也是點兒背。
在英國皇家戲劇藝術學院留學兩年多,臨到畢業的時候突然生了場病。
病毒性流感導緻的高燒不退,好巧不巧大姨媽也來湊熱鬧,眼看畢業作品提交deadline越來越近,她不得不拖着病軀拍片子趕進度,等到片子拍完,整個人就剩一口氣吊着了。
水米未進地在出租屋裡昏睡兩天後,被林慧心一通電話薅起來,讓她回國參加MTV十二月二十五号的“星芒之夜”頒獎晚會。
林慧心覺得,童顔已經太久沒消息了,再不回來就被徹底遺忘了,年底正是各大平台晚會盛典密集舉辦的時候,此時不露面更待何時,所以早在兩個月前,就開始對接她的行程。
童顔明白,林慧心是為自己好,所以雖然嘴上不樂意,行動上卻很老實,參加完畢業典禮就開始收拾東西。
在國外住了這麼久,大大小小的玩意添置了不少,如今時間緊任務重,該扔的扔該送的送,斷舍離了半個屋子,最後還是收拾出兩個超大号的行李箱。
緊趕慢趕,終于在晚會舉辦的前一天,童顔坐上了回北京的飛機。
林慧心安排了新助理田曉君來機場接人,童顔落地後給曉君打電話,說了半天,彼此都不知道對方在什麼地方,最後童顔懷着不太好的預感,問了句:“你在哪個機場?”
“我就在大興機場啊姐。”聽聲音都快哭了。
“……”
童顔在人來人往的首都機場沉默了幾秒,拖起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往外走。
倒黴的事總是接二連三,沒走幾步,聽見身後有躁動的人聲。
扭頭,就看見烏泱泱一大群女孩子,脖子上挂着相機,手裡攥着應援棒,正疾速朝前狂奔,邊跑邊叫着什麼名字……沒等她回過神,就被人群沖得踉踉跄跄,行李箱摔倒一個,滑跑一個。
混亂中隻覺腳踝一股鑽心的疼,等人潮過去,她低頭一看,腳踝外側的骨頭上一道口子,往外滲着血,不知道是被什麼劃到的。
童顔怒從心頭起,當場就要發作,一擡頭,人群已經跑出兩丈遠了。
視線盡頭,一個身穿黑色風衣、頭戴鴨舌帽的男人被圍在中間。女孩子們舉着相機手機、七嘴八舌地跟他說話。
童顔盯着看了一會兒,火氣慢慢消失了。
算了,沒準這群人裡,也有她曾經的粉絲。
拖着行李箱走出機場大廳,到路邊打了輛出租車。
下過雪的道路濕滑,車開不快,等跟林慧心碰上頭,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
約的化妝師、攝影師都在問幾點到,台方在對流程,宣傳方在等話題确認,拉拉雜雜一堆事趕在一起,林慧心雖然焦躁,卻不至于亂陣腳,見童顔假模假樣地裝頭疼,也知道她是為了緩解自己情緒。
“你上上心,歌詞記熟了嗎?有提詞器也别掉以輕心。還有台步,要是腳疼,就少走動。”
林慧心從包裡翻出一個創可貼,撕開包裝,貼在童顔腳踝傷處。
“線上彩排到底不比現場……無論如何,今晚的亮相一定要漂亮,敢給我出岔子,你等着我收拾你!”
童顔撇嘴,剛要犟一句,眼角掃到車窗外。
瑰麗酒店門前道路旁排着長長的隊伍,恨不得有半條街那麼長,瞧這橫幅和燈牌,是來應援的粉絲無疑了。
房車順着隊伍往前開,粉絲們凝神盯着車窗,确認車裡是不是自家哥哥姐姐。
“天寒地凍的,還來了這麼多人?”童顔詫異。
林慧心朝窗外掃了眼,随口道:“天冷,但粉絲的心熱啊。這些人裡,有八/九成是沖着江述來的,剩下一兩成是沖孫藝涵。”
童顔神色一頓,慢慢轉回頭,看林慧心。
林慧心收起手機,盯着她說:“江述也會參加星芒之夜,你知道吧。”
童顔怔了兩秒,轉開臉嘟囔:“參加就參加呗,幹嘛?”
“我要提醒你,他如今紅得發紫,金雞獎最佳男主角、電影圈新晉寵兒、手握數十個代言,粉絲占據内娛半壁江山……扇扇翅膀就能掀起海嘯,你最好謹言慎行,别給我惹事。”
“我能惹什麼事,一向都是事惹我,我才惹回去的好吧!”童顔氣呼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