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沒有父親參與的二十幾年時光裡，這個孩子長得超乎尋常的優秀。
大學四年全額獎學金，功課全A，教授眼裡的“genius”，在校期間加入舊金山知名的金融科技企業實習，實習結束時，公司以百萬美金的年薪聘請他正式加入……很難想象，達成這麼多成績的同時，他竟還有餘力輔修其他專業，并在回國後完全靠自己，成長為炙手可熱的新星。
潘秋生想彌補這個虧欠良多的孩子。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片刻，江述搖了搖頭：“沒有。”
他對潘秋生，無愛亦無恨。
因為母親避諱，他對父親知之甚少，但兩人之間的糾葛，似乎又很深。
母親後來抑郁瘋癫，有時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痛哭、焚燒衣物，有一次差點失火，他搶救出一本相冊。
母親去世後，他在國外已無牽挂，收拾遺物時，無意間又翻到那本相冊，對這位基因學上的父親忽然生了幾分好奇。
這也是他當初回國、進入演藝圈的最初目的。
然而時間過去越久，最初的目的越淡，如今人就坐在對面，他卻已無了解的欲望。
潘秋生聞言愣了下，微微歎了口氣：“當年，我和你母親相識、相戀，很快有了你，家裡反對，我一氣之下離開家，帶你母親在國外住了大半年，後來，家裡老人病危，我不得不回來，身份證件全被收走，無奈接受家族聯姻……之後，你母親恨我失信，幾度拿你威脅恐吓。再後來，我們聯系少了，僅有的幾次，都是她打電話向我要錢。”
回憶太過久遠，有些事，連他自己也要想一想，才記得起來。
“原來如此。”江述低頭笑了笑。
一個富家公子哥的俗套愛情故事，他聽得意興闌珊。
潘秋生又道：“對你們母子，我自認有愧。這套房子是你母親當年住過的，如今仍然在她名下，她不在了，按照規定，你就是房子的主人，你可以随時回來住。其他的，我也會盡力補償……”
“不必了。”江述淡聲打斷，“我無意打擾潘總的生活，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受到幹涉，潘總隻當我是一個後輩就好，千萬不要特殊照顧。至于房子……”
江述環顧四周，打量着房子裡的陳設。
白色的現代簡約裝修，山牆嵌四面大玻璃窗，很通透。挑高的天花闆上，懸挂四層水晶燈，地面鋪着燙金暗紋的淺灰色地毯。
很華麗，但可能是久不住人的緣故，顯得死氣沉沉。
江述收回視線，客氣道：“母親去世後，我将她名下财産捐給了慈善機構，這套房子她從未提及，恕我不便處置，請潘總自行安排。告辭。”
*
江述來時，童顔正在廚房做飯，聽見智能門鎖的響聲，她眼睛一亮，扭頭就朝門口跑。
“江述！”
行李箱剛停穩，就被一顆小炮彈砸中。
童顔系着圍裙，手上戴着一次性透明手套，朝上舉着，丸子頭松松紮在頭頂，眉開眼笑朝他撲過來。
“你想我了沒？”
江述笑意深深摟住她。
雖然兩人每天都視頻通話，但真實地抱住她的感覺，是不同的。
好像一個長途跋涉的冬雪夜歸人，坐在燃燒的爐火旁，四肢百骸都被暖意包圍，他不由歎息着說：“很想。”
童顔笑得更開懷了。
“在做什麼？”他問。
“哎呀，忘了關火。”她說着丢下他，轉身又朝廚房跑去。
江述懷中一空，下意識朝前抓了下，繼而垂眸笑了笑，換上拖鞋，往廚房走。
“這麼多菜？”
他邊說邊看向竈台，兩個盤子裡盛着切好的菜，旁邊調味料和食用油蓋子都開着，菜闆在擁擠的台面斜放着，上面有三棵小蔥。
好一個淩亂的戰場。
江述失笑：“我來吧。”
“别動！”童顔舉手擋住他，“我自己來。你看着亂吧，其實是亂中有序，你别插手，等着吃就行。”
江述抱起手臂，看她把可樂雞翅盛到盤子裡，又将蒸好的魚端出來，大手一揮，吩咐道：“端過去吧。再炒兩個菜就好了。”
等他把菜端上桌，再回來，童顔正在看視頻教程，看完關掉，開始炒菜。
油太熱，她把菜倒進去，濺出了油點子，一時間吓得尖叫着跑出去老遠。
江述抿唇搖了搖頭：“還是我來吧。”
“不用，我行的！”
童顔說着又回到鍋邊，按照視頻教的加調料、翻炒，江述也時不時指點一下，總算有驚無險的炒完了。
飯菜都上桌，童顔給江述盛了碗米飯，把筷子遞給他。
“嘗嘗。”
江述挨個嘗了一口，挑眉。
“好吃嗎？”
“出師了。”
“真的假的，我嘗一下。”
她先吃了口魚：“唔，好鮮！”又夾了兩口青菜，“稍微有點鹹，不過還行。”
“怎麼想起做飯了？”江述問。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嘛！”
江述不禁笑出聲：“你不用，我抓你就好。”
童顔吃了幾口魚肉，又夾了幾根青菜，就放下了筷子。可樂雞翅是萬不能碰的，最近得控制體重。
“你快吃。”童顔兩肘支在桌上，笑眯眯地捧着臉，“吃完還有事。”
江述微怔：“什麼事？”
“睡你。”
江述突然嗆咳起來，端起手邊的水杯，猛灌了幾口。
美豔的女妖假裝懵懂，無辜地看着他說：“你怎麼了？慢點吃。”
“沒事。”他面無表情，繼續吃飯。
一時間，真不知道該快還是該慢了。
暧昧濃稠的氛圍在兩人之間彌漫，對面的視線像兩團小火球，燒得他耳朵泛紅，偏這壞心眼的精怪還要挑明。
“江述，你耳朵紅了，嘻嘻。”
他暗暗咬牙，放下筷子，看她。目光從她的眉眼，逡巡至淡粉色的唇，再到眼。
“童顔。”
他的眼神像黑夜裡的獵人，直接而坦蕩，含着某種危險的意味，令對面的女妖瞬間臉頰升溫，瞟了他一眼後，快速站起身，一溜煙往樓上跑了。
“手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