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一朵這麼想着,太陽穴一陣接一陣的眩疼,她想起剛才在藥店,醫師開給她的“退燒藥”。
她忙強撐挪腳,去了南面的真皮沙發,靠着左扶手坐下。
可她沒料到,當她剛探手從自己背包裡摸索出那白紙小藥包,剛剛展開,卻見一道紅背心的小身影撲騰過來,胡亂一把就薅走了她手裡的藥包。
這小身影,正是趙苗那個最大的崽!
四五歲的熊孩子,最是沒人性的時候,竟是胳膊一揚,就把那藥包抛了出去。
隻見藥包劃着一道白色的弧線,嗵的一聲,就恰砸進了那沙發邊的玻璃大魚缸裡,吓得那幾條五彩金魚驚慌逃散......
她頓蹙了眉,卻還聽白二爺在大笑:“好崽子,有手勁!”
接着,見那“好崽子”又撲騰進了沙發右扶手邊坐着的一位婦人。
婦人身形高壯豐腴,身穿松散的白棉布背心配碎花裙,長發梳着溜光的長辮,那深窪的眼窩一看就不太像漢族。
雲一朵後來知道,這婦人叫“莫阿蠻”。
莫阿蠻是趙苗舅舅的女兒,剛生完孩子不久,聽說白二爺在給孫子們找乳母,就主動提出要來帶奶娃......
莫阿蠻的面貌,看起來雖然像四五十歲,但其實也才30歲出頭,據說14歲就嫁了人,娃也生了七八個,但因為生的竟全都是女娃,在婆家很不受待見,就想出來賺錢。
趙苗念着莫阿蠻是他“阿媽”的親人,就給了莫阿蠻婆家一筆錢,算是把莫阿蠻贖了出來......
莫阿蠻也很感激,照顧趙苗的幾個兒子盡心盡力,連白二爺都誇莫阿蠻把他孫子們養得很壯實。
這不,見那“好大兒”撲進莫阿蠻懷裡,大腦袋子還在莫阿蠻那飽滿鼓漲的懷裡拱來拱去,嘴裡“啊啊呀啊”的直哼叽。
莫阿蠻竟也就當衆撩開棉布背心,給這“好大兒”喂起了奶......
呃?都這麼大了,還吃奶?
雲一朵眼皮發顫,雖說女人哺乳并不丢人,但大庭廣衆,無遮無攔的露出整個胸膛,喂的還是個快一米高的“巨嬰”......
這場面,雲一朵都覺得有些難堪,出于對乳母的尊重,她忙挪開目光。
可她沒料到,她這善意的小舉動,卻招惹莫阿蠻露出了刁狠又輕視的表情,中文蹩腳,罵人倒還流利,說:“崽吃我奶兒,瞎你眼了.......賤婆娘。”
“?”
雲一朵眉稍一挑,腦子有病吧?
她本就因為發燒頭暈而難受,這會兒還被無端辱罵,内心怒氣蒸騰,憑什麼誰都認為她是個可以被任人羞辱的“受氣包”?
她冷聲說:“注意你的言行,别教壞小孩!”
......
她這話也算文明了吧?卻見扈梵山微皺着眉,沉聲說:“娃娃啊,不許講話了!”
不許講話了?
雲一朵牙關立時扣緊,豁然想起小時候,在雲家吃年夜飯,那趙茂娴無端辱罵她是“小賤人”,雲亭華也是皺着眉,對她說:“不許講話了,招人厭惡。”
是啊!招人厭惡!
她看了看這滿屋子哇哇啼哭的“小孫子”......
他們才是“老道士”的血緣至親啊!她隻是個外人!招人讨厭的外人!
再待在這兒,隻會讓自己更難堪!
她輕點點頭,強打精神,挺直了肩背,撐着拐杖,挪步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