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息在退休居坐北朝南,左右兩邊是秦厭和沈蓮豐。
他本以為隻有自己和陸笙,沒想到大家都被喊來。
陸笙站在一塊自制的木闆前,這闆子上下有木條,紙張平鋪進去,木條固定後就可以當黑闆用。
“這就是我所說的‘開會’,和政事堂或許差不多。”陸笙對崔息笑着解釋。
昨天陸笙“隻是”後面講的就是缺乏共同商議的環境,一個人的想法始終是局限的,開會能中和這一點。缺點是全憑話事人決斷,但縣内諸多事本就是由崔息斷的,這個模式希望他有更多思路。
以及家庭主要成員參與其中,并且戰線相同,認知也不是天差地别,如此情況力就該往一塊使。
崔息仁慈,對權力的使用還算克制,陸笙覺得這一份得寸進尺應該在他容忍範圍之内,畢竟上一回也說了些對永平縣的認識,就是沒來得及深化,沒有細節的模拟和計劃。
陸笙沒考慮到的也有很多,可這時候顧不上,畢竟她連會都想着開,還能保持清醒已經很了不起,之前在公司那是一開會就想睡。
“笙姐姐,這是做什麼?”秦厭給三花塞一口魚幹後問。
“娘子,開會是開什麼會?”沈蓮豐也有點不明白。
“自然是講一講永平縣的事。秦厭,在你看來永平縣是什麼樣的?”陸笙歪頭問。
“永平縣……特别小,城裡店鋪七萬八繞不好找。謝家與隹家富得很突出,也不把衙署的人放在眼裡,這……這能說麼?”秦厭看一看崔息。
“能說。”
崔息點頭,他明白陸笙的意思,是兼聽則明。
“豐娘呢?”陸笙繼續問。
“永平縣好些東西賣得比州府要貴,失了水運必須從外面購買的貨物價格便上漲得厲害。這裡吃豬肉的人家不少,大約是曾經留下的習俗。酒水倒是便宜,或有好水圍繞。縣裡留不住人,去年到今年有不少人家去州府做工,同族之内一人帶一人這麼走的。”
陸笙簡直想鼓掌,豐娘觀察得異常仔細,前面是現象,後面接原因。
“那綜合來看……”陸笙想說結論。
秦厭卻喊了句:“公子還沒說!”
崔息看向陸笙,頭也輕輕歪了歪。
“那就請縣令大人講。”她提醒他現在應當切換的身份。
“商路通隻是普通的言語,或許縣城已有走貨郎行經,叫人多了幾分實感,但遠處村落裡的百姓又如何曉得?如此下去隻有等貨船真到此處的那一天才真明白商路已通。”
崔息解釋了一番,掐在問題要害。陸笙挺佩服他的,但不知他的解決之道如何。
“公子,那如何是好?就這麼等着麼?”
“不能等,走貨郎是會跟東家報貨量的,第一次不會多,可糧食一次本就運不完,而且大宗交易摸清以後散戶很難賣出。”崔息搖搖頭。
“阿郎,這可如何是好?”
陸笙沒有問出口,問題他既已曉得,方法肯定也在想。
屋子裡氣氛一時有些沉重,陸笙輕輕叩一叩桌說道:“我這裡有别的事,我想教阿靈做菜,到時讓她在靠近碼頭的地方租一間屋子,一開始肯定沒生意,但之前正好想着叫府裡的仆役婢子們學些粗淺功夫,不如讓大夥跑過去吃,吃完走回來。”
這是陸笙胡亂說的,她隻是把兩件想做的事情胡亂聯系起來。
秦厭居然第一個贊成:“笙姐姐說得有道理,簡直兩全其美!嗯,就讓我親自教些粗淺功夫,給月錢麼?”
“你不是在縣衙當差麼?”陸笙不解。
“那不是,我隻是公子親衛,順道在縣衙當差,都不發月錢的。”秦厭趁機打小報告。
崔息咳嗽一聲說:“此法可行。”
“啊?”陸笙去看沈蓮豐,家裡事她做主,她善識人用人,不知她怎麼說。
沈蓮豐面色有些嚴肅,陸笙以為她要否決,結果她說:“夫人妙極,此法不但可震懾别有用心之人,吃飯的事也沒有落下。”
“啊?不是,那我們府裡無人,到時人家真有心使壞豈不是讓人鑽了空子,我們這府裡也唱不成空城計的!還有我們也得吃飯呀!”陸笙倒成了反對自己提議的那個人。
“娘子安心,分兩批不就好了?再說還有你、秦厭和我呢!至于吃飯……”她看着陸笙。
“那仆役們會同意麼?”陸笙嘀嘀咕咕,她不免代入,誰讓上輩子是個打工仔,吃飯的事好說,給錢她就做。
沈蓮豐說:“試行十日,不願留下便離開。習武是本事,從我們府裡出去倒還可以做其他謀生。”
“是,也是。”陸笙掐一把自己,又犯“病”。
“餓了餓了,我們吃什麼?”秦厭拍拍自己的肚子,他還沒吃午食,公子直接急匆匆地趕回來,他還以為是笙姐姐給他開了什麼小竈。
“有油焖筍、腌笃鮮、東坡肉、魚頭豆腐和荠菜魚丸,知道你們肯定沒吃,菜都在廚間竈上熱着,快去吃吧。對了,小份的别吃,給楊娘子留的!”陸笙報菜名的時候秦厭口水都要流下來,聽一半就跑了,陸笙後面半句是追着他喊的。
喊了走回來,豐娘也離開,說是要安排一下自己那個随口胡謅的計劃。
退休居裡隻剩崔息沒走,陸笙在門口看着他,秦厭沒吃飯,他也沒吃,怎麼還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