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道兩邊的土地被縱橫的草色田壟分割成塊,一小塊裡分布着一到兩個人與至多一頭的牛。
“客商,自從縣令大人頒布糧令後大夥兒都忙碌起來了,恨不得多耕幾畝地,還好這些年也沒荒廢太多,所以您需要的糧食怕是難買呀!要不看看我們村裡的果蔬?”村正錢大郎走在崔息旁邊對他介紹。
陸笙四處望望,發現犁地者沒見用那曲轅犁的,還是從前的耕作工具。
崔息問錢大郎:“村裡的土地自耕者多還是租出賣出的多?若我想買能買多少?”
“這……自然是租出賣出的多,好地多半租給了本縣的大族,譬如謝家和隹家,您怕是沒機會了,除非開墾荒地。”
“開墾荒地可不得了,鋤草、施肥不說,萬一分到一塊地石頭多那更是麻煩,光是鋤頭鐮刀就用得比别人費上許多。”陸笙搖搖頭。
“想不到夫人您也是懂開墾的,正是您說的這份道理,所以……”錢大郎還沒接下去說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叫。
這片村莊在山間平地裡,叫喊聲輕而易舉傳遍整座村子。
陸笙看到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飛快地向他們奔過來,身形矯健,像是練家子。
崔息跨出一步擋在陸笙面前,錢大郎卻跑過去,他身軀寬大,邊跑邊喊:“拿竹竿!拿竹竿!前邊我來堵!”
崔息和陸笙對視,這是……怎麼了?
眼看後面兩人從附近人家拿了竹竿就要打那名貌似乞丐的男人,誰知他忽然變了方向,踩着誰家雞棚換了個方向跑。
村裡的人似乎都默認不能叫他跑了,那些原本還在田裡的人看到這個場面紛紛回來,拿着農具驅趕他,像趕一頭逃跑的動物。
最後那人直接上了樹,動作之快叫陸笙疑惑。崔息也有些疑惑,這人明明有可以直接跑出去的身手,怎麼隻是上了個樹?
兩個人又聽到村正對着他大喊:“下來,這次說什麼也不相信你了,你得給我們犁三十畝地才能走!”
那人不說話,看到陸笙時被擋住的眼睛忽然發亮。
他朝着陸笙大喊:“姐姐救我,救我啊!!”邊喊他邊從樹上下來,像是飛蛾見了燭火似得不顧一切。
陸笙從崔息身後站出來一些,捂住崔息這側的耳朵朝那人大喊:“我!不!認!識!你!”
“嗚嗚,我吃了好多隻雞,回不去了,我是阮師弟的師兄啊!”
“阮師弟?阮清淮?”陸笙試探性地問。
錢大郎本來已經揮手,身後的網兜都準備好,可這野小子似乎真與客商認識?
“嗚嗚,就是他,這一程害得我好苦啊!”
“你有什麼證據。”崔息語氣淡淡,話語間還是不信任。
“證據扣在村莊家了,是一枚桃木指環!”
陸笙看向村正,那位錢大郎撓撓頭,心想也沒有扣留他什麼東西,便說:“我哪有扣留你什麼東西?”
“那天我吃雞的時候放在你家了,你後來也沒還給我,那就是扣留!”
錢大郎聽他這一番無賴話直想翻白眼,他就指着那人說:“二位客商,這人是個饞嘴道士,說話還瘋瘋癫癫的,莫要被他騙了去。”
“對,不要被他騙了!”
“這人是個騙子!還把牛嬸家的雞給裹泥巴烤了!”
周圍村民也幫腔。
“什麼騙子,我是神算子!”一身邋遢的男人撩開污發,一臉不服氣。
最後是陸笙說去找一次自己就會付吃雞的錢。村正這才同意,反正他家裡不大,找就是了。
“師弟說得對,你果然是心善的娘子,我叫葛聆,是欽天監的監正。”葛聆喜極而泣,自己的卦果然沒算錯!
崔息聽他說是欽天監的便問了些大明宮裡的擺布擺設和朝會時間,沒想到這人全都答得上來,但他記得監正并不叫葛聆而是叫葛文。
帶着滿腹狐疑,一行人到村正家裡去。
葛聆忽然伸手。
“幹什麼?”
“給我三枚銅錢。”
村正眼睛一瞪罵道:“你個賊還敢光明正大管我要錢?”
葛聆正想反駁卻覺得手心一涼,三枚金色銅錢落在手裡,一看是好心的陸娘子給自己的。
他不多廢話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龜殼,三枚銅錢裝進去,搖了幾下。
村正心想這不是裝神弄鬼麼?外來的客商還真是被這小子唬住了。不管,反正雞的錢沒缺,讓兩人吃一塹長一智呗,大不了晚上住自己家,再殺隻雞就是。
想的時候那葛聆已經把三枚銅錢擺在手心,略一看就高興道:“有了,去房子裡的東南方向找。”
他想走進去村莊卻不讓,葛聆問:“怎麼,想反悔不給找?”
“你太髒,我和兩位客商去就好。”
葛聆一聽抓住陸笙的手說:“好心的姐姐,看在我師弟的面子上讓我洗個澡吧,我給你免費算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