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豆本來可以在卓英的洞府内安心養一個月的傷,但在七天之後,她主動向師尊提出與其他人彙合。
“也好。”
卓英答應徒弟的請求,随後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
“出去後記得按時服藥。每隔七日,我會出來查看你的丹田情況。如果調養得當,或許能早一些恢複修煉。”
“多謝師尊。”
她将卓英的叮囑牢牢地記在心中,不敢違背。
女修笑着揉了揉小徒弟的腦袋,當初的枯草堆早已天翻地覆,發質柔韌而順滑。
“不必這般嚴肅。此次受傷雖重,也碰了些修士不該觸及的危險領域,但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特殊時刻,特殊行事——你比我更早地懂得這點,倒也不錯。”
“師尊……”
心間泛起漣漪之餘,阿豆把被揉亂的頭發整理回去。
等放下手,卓英帶有笑意的臉龐變得嚴肅而鄭重:“不過,你需謹記‘特殊’一詞的含義。不可在平時也依賴于越線時嘗到的甜頭,知道嗎?”
“嗯!”
身後背着大刀的小姑娘重重地點頭。
她還打算長久地修煉下去,不想因此毀了道途。當時不清楚後果居然這般嚴重才大膽地修改了術法效果,若重來一次,阿豆定會去思考其他能拖住熊妖的辦法。
卓英教導弟子的時候向來不避諱紀蟬衣,後者本要把新一批的丹藥交給阿豆,不曾想卻聽到了這樣一番諄諄教誨。
“特殊時刻,特殊行事……”
他立于藥田邊呢喃,總帶着溫柔笑意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黯然。
幾息後,藥師恢複成平時的模樣,挑了恰當的時機過去給阿豆補充這一個月内要服用的各種丹藥。後者已習慣從他手中接過藥瓶,她幾乎将紀蟬衣視為了親近的長輩,是以身為正牌師尊的卓英并未阻止。
畢竟阿豆的确需要它們。
隻不過在小姑娘離開洞府以後,卓英會拿出一些妖獸材料與藥植送給紀蟬衣,用來補上弟子所收丹藥的價值,讓藥師不算白白付出。
盡管紀蟬衣甯願白白付出。
“大約這些。”女修拿出儲物袋遞給藥師,“下回我帶阿豆他們去别淵時,大約會順路到鏡淵瞧一眼,最近需要什麼材料?我幫你帶回來。”
藥師接過儲物袋,也不看裡頭裝了什麼東西,稍加思索後回道:“旁的不缺,捎幾顆蚌珠就好。”
“好,我記下了。”
卓英此人粗中有細,時常會遺漏一些薄物細故,瞧着像個俠士般直爽豪邁。
這樣一名修士,偏偏在人際往來上計算得清清楚楚。不介意施人以恩,卻對受到的恩惠滴水必報,半點不欠下人情債。
紀蟬衣不缺珍珠,收蚌珠來也無甚用處。但他清楚假如不提出要求,卓英也會拿一些她認為派得上用場的藥草給他……與其真從她手中得到有用之物,倒不如主動讨要些無用的材料。
即便放在儲物袋的一角堆成小山,也比被還清了恩惠好得多,至少能聊做安慰。
擡眸瞥見她一貫的坦蕩神色,紀蟬衣無聲歎息。
曆練回來後,五人首次聚在一起。
雖然阿豆如今與凡人無異,半點動用不得真氣,但參與戰利品清點倒沒有問題。反正儲物袋上的禁制還未改動,賈鐵心和馮秋水都能幫她把裡面的妖獸屍體取出來。
盡管議事廳更方便些,他們還是下意識地在露天的訓練場圍成一圈,坐在各自生成的木凳上——當然,阿豆的木凳是馮秋水給她做的。
阿豆要當一個月凡人的情況大家早就知道了,賈鐵心還有些不大放心地問:“丹田裡的荊棘還在嗎?現在是不是依然很不舒服?”
“還在,不過逐漸枯萎了。”阿豆摸向丹田位置,“不運真氣的話,沒多大感覺。”
“如此就好。”馮秋水也松了口氣,但神色間仍舊有幾分擔心,“好不容易修煉到練氣五層,一下子又倒退回凡人……剩下的這段時日裡,你要是覺得哪裡不方便,記得與我們說。”
比如從儲物袋中拿取丹藥。
她點點頭:“我會的。”
因阿豆不能動用真氣,紀蟬衣給的幾瓶丹藥都放在了普通的袋子裡,沒有丢進儲物袋。她離開洞府的時候也由卓英領着,不能如平時一般自己進出。
雖然成為修士連一年都未到,阿豆卻已經不太習慣身為凡人時的生活了,總會下意識要提起真氣,接着被丹田傳來的刺痛逼退。
于是在放阿豆出洞府之前,卓英給她下了封印真氣的禁制,免得小徒弟不自覺地運功,讓好不容易枯萎下去的荊棘再得養料。
關心完阿豆的身體情況,五人終于正式開始清點他們在後山所得的戰利品。
其中等級最低的苋蛾少說殺了幾百隻,石龍子其次,然後是石鈴羊、黑影狼,樹紋豬因對付起來太麻煩而位居倒二,最後當屬紫尖背熊。除去這些妖獸的殘骸,他們在山裡還采了點草藥,不過因手法不太專業,且沒有特别仔細地去尋找,所以數量不算很多。
阿豆負責用紙筆記錄品名與數量,而其餘四人則一個個清點起來。
如果使用神識,根本不需要費那麼大勁,一下子就能得出結論。
然而他們中唯一能用神識的賈鐵心有點擔心因此過度消耗神識,謹慎地選擇親自數。雖然也能麻煩莫愁人來掃一眼,但這一趟收獲對五人而言意義重大,他們中又有幾人還被警告最近别修煉,幹脆借此打發時間。
……話是這麼說,負責清點苋蛾翅膀的賈鐵心數到一半就有點麻木了。
想到它們将來都會變成口袋裡的魔晶,她才一口氣把堆成小山的苋蛾翅給清點完。
阿豆提筆寫下四人口中報出的數量,最後一個字結束後,她将清單平鋪在由賈鐵心做出的小木桌中間供其他人翻閱查看。
“仔細一清點,數字好像也沒想象中的多。”賈鐵心摸上下巴,“把這些全都賣掉,得來的錢平分——哦,因為我提前取走了獸血,所以分給我的可以稍微少一些,按市價折就好。”
沒有人提出異議。
馮秋水瞧了一會兒清單,指向數量最多的苋蛾翅。
“我要二十對苋蛾翅。”她看向其餘人,“你們有需要的材料也可以提前取走,到時按賣價直接抵。”
然而他們這幫人既不煉丹也不煉器,沒一個人有正經的副業,要這些原材料也沒用,不如直接換成魔晶。
小少爺、文硯和阿豆都搖頭表示他們沒有想要的,賈鐵心盯着清單片刻,一陣煩惱過後下定決心道:“我要紫尖背熊的石柱。”
四人的視線均從清單轉移到她臉上,馮秋水奇怪地問:“鐵心要它做什麼?”
“銀針法器我用得極順手,不出意外要一直用到築基以後。但它畢竟隻是練氣期的法器,到時候得精煉一番才行。這熊妖背後的石柱可以先作為材料備着,等以後尋到更好的替代品再轉手。”
她解釋完,又詢問起馮秋水。
“秋水要苋蛾翅,是打算……?”
她們之間的互相詢問都沒有惡意與打探底細的意思,純粹出于對朋友的正常關注。
馮秋水溫婉笑說:“我打算拿苋蛾翅練手,試試看能否自己制毒。匕首是我為數不多的攻擊手段之一,好的毒藥得花費不少錢,若能自産自用能節省許多。”
“制毒?我幫你問問紀前輩能否教授一二。”
阿豆自告奮勇攬下溝通的活兒,然而剛打算拿出通訊珠聯系,便想起她現在不能使用真氣,于是尴尬地摸了個空。
“……等師尊七日後來幫我檢查時,我與她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