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鵲看得呆了。
不遠處,鹿苑身姿矯健,高馬尾,楊柳腰,整個人英氣勃勃。月光暈染白衣,更添一分純淨。長劍在鹿苑的手裡,像是銀蛇飛旋,随着招式的變換,劍花四濺,燦如螢火。
同樣的劍招,鹿苑舞出來,不僅輕靈飄逸,還極富有力量。
劍氣掃過,樹葉嘩啦離開枝頭,不是雜亂地飄落,而是像受到指引一般環繞在鹿苑的周圍,葉子盤桓飛旋,紛紛成為她的匕首,劃出一道道肅殺的氣息。
驚豔!簡直不能更驚豔!
陳鵲越看越激動,對鹿苑佩服得不行,想和她交個朋友。
等到鹿苑長劍回鞘,施施然落了地,她立馬跑上前去。
“你好!”陳鵲揮一揮手。
然後,尴尬又無奈。
鹿苑隻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閃了。
“她好高冷。”熱臉貼了冷屁股,陳鵲讪讪一笑。
木劍削好了,淺試幾下,十分順手,她很滿意。
一連休養了五天才痊愈,陳鵲覺得浪費了太多時間,得趕一趕進度,就更加起早貪黑地練劍。
時光飛逝,很快迎來第二次考核。
水柱才到一米二三的位置。她心裡失落,走到大殿門口,又被叫住。
“你為什麼經常自說自話?”
金翎觀察了幾次,發現黃雀有這個怪毛病。孟逸說黃雀沒有交到朋友,便幻想了一個。他認為長此以往會養出心魔,要及時提醒她。
陳鵲感謝師兄的關心,迎合孟逸的說法,并保證盡量改。
一出殿門,她又“自說自話”起來:“進度太慢了,得想個辦法盡快提升。你快教教我吧。”
“辦法是有,不過在百裡外。去不去?”
百裡?金翎說隻能在五十裡内活動。陳鵲猶豫了兩秒:“去!”随即她犯難,“他們......”
修士的修為越高,看得越遠,聽得也遠。金翎抱元,孟逸香通,隻要他們留意,整座靈都峰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和耳朵。以陳鵲的功力,就算築起了結界,也會被兩位主事一眼穿透。
“畫一張符試試。”
陳鵲咬破右手食指,根據指導在左手的掌心勾畫圖案。
符咒生效,她說:“大奔?”
身旁的人忽然消失了,藤妖一驚:“人呢?黃雀,你去哪裡了?”
“我在你旁邊。”
藤妖聽不到回話,慌得原地轉圈。
陳鵲戳一下藤條。“啊——”藤妖吓了一跳。“你在搞什麼把戲?不要鬧了!”
陳鵲抓住藤條,在上面畫圖。
“癢癢癢!你幹嘛?”藤條扭來扭去。片刻後,發現自己居然隐身了,藤妖大呼,“厲害!”
“噓!這是仙師教我的秘術。”
“我也要學。”藤妖雀躍。
“那得看你的表現了。”陳鵲又問,“仙師?”
“我在。”
顧瞻本來擔心這張符會把他的聲音隔絕掉,沒想到多慮了。
美中不足的是,符咒隻能堅持最多兩個小時。
凫渚以南,在叢林裡蜿蜒前行一陣子,漸漸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一個水潭出現在眼前,潭水清澈,深不見底。明月倒映在水面上,像一個晶亮的蒲團。
聲音從潭底傳來。“唵——”聲調沉穩而悠長,仿佛來自遠古的呼喚。
“你們聽到了嗎?”不知為何,陳鵲熱淚盈眶。
藤妖睡着了。顧瞻又驚又喜:“你聽得到?”
世人都以為靈都峰的鎮峰之寶是驚雷柱,其實真正寶貝的是望月潭。
這個水潭是方圓五百裡内靈氣最盛的地方,潭水有奇效,修士在水中靜修,能促使體内的靈氣快速滋長,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過,負氣含靈的地方,對來訪者也極其挑剔。人和水潭有緣,初次相見,就能彼此應和。要是沒緣,潭水便一片死寂,與普通水流沒有區别。
顧瞻以前來過很多次,隻在突破無礙境後才聽到聲音。他的一幫弟子,能聽到的也寥寥無幾。
“去吧,凝神靜氣,默念心訣。”
陳鵲輕輕一躍,雙腳正好落在“蒲團”上。
她閉上雙眼,等到身心完全放松下來,唵聲頓時萦繞在四肢,像輕柔的電流一樣,讓人渾身酥麻。
腳底的水波在微微蕩漾。一絲溫涼的氣息從潭底升起來,穿過腳心,随着血液的流淌,慢悠悠遍布全身。到達眉心的一刻,氣息忽然停住。
涼氣遇到了阻攔,隻一瞬間,就由舒緩變得暴躁,橫沖直撞起來。
與此同時,陳鵲體内産生一股力量,強勁又霸道,和涼氣糾纏在一起。
兩股氣息厮殺個沒完,她感覺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
唵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啊——”“呼呼——”“轟——”......聲音雜亂,讓人頭昏腦漲。
陳鵲想離開水潭。潭底迅速升起來一隻大手,手指是水波,散發着黑霧,手掌牢牢握住她的腳踝,不斷往下拽。
陳鵲快被淹沒了!
嚴格來說,是她的靈魂在下墜,而宿主的身體還在水面上閉目靜立。
潭水沒過了小腿,膝蓋,腰腹......陳鵲連連呼救,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咚——”
一團濃霧從潭底升起,張着血盆大口,作勢要将她吞掉。
靈都殿裡,驚雷柱嗡嗡作響。
孟逸和金翎從睡夢中驚醒,立即掃視靈都峰上下。望月潭水波翻湧,激起幾米高的水浪。兩人隔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繼續酣睡。
能躲過他們的視線,修為必定在抱元以上,估計是哪位峰主去試探能不能得到潭水的回應,随行還設置了結界。
這種事情時常發生,他們見怪不怪。
潭面突然躁動,顧瞻急忙出手。
以血養魂的這兩個月,他的修為恢複了一些。
他擊出一掌靈力逼退濃霧,再快速凝聚起四周的靈氣鑄成一張靈網。
“咚咚——”
響聲震耳,直擊靈魂,陳鵲感覺意識正在潰散。恍惚中,她眼前閃過一隻動物。松鼠?
潭面翻卷成一個漩渦,水波殺氣騰騰。顧瞻催動靈網捕撈陳鵲的靈魂,靈網越下沉,他的力量越薄弱,自身的撕裂感也越強烈。
陳鵲的靈魂極近崩潰,周圍浮動着無數個自己,或笑或哭,姿态各異。一隻手伸了過來。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泛着柔柔的白光。她不假思索地握住......
清風徐徐,陳鵲心潮澎湃,猛地坐起身來,深呼吸一口氣。
“怎麼回事?我......你沒事吧?”
“沒事。”
陳鵲昏迷期間,顧瞻百思不得其解,望月潭明明接受了她,為什麼中途反噬?
“我剛才......”
嗯?要說什麼來着?陳鵲懵了,剛才還記得,此刻腦子裡隻剩下自己腳踩“蒲團”的畫面。
望月潭用不上,顧瞻還有B計劃。“往東三十裡,咱們去找莫聿。”
莫聿?陳鵲聽說過這個人。
靈都峰峰主,曾經修為一度高于現任劍宗掌門,一百年前破境失敗,慘遭雷擊。
靈都峰上隻有主事,是因為莫長老在後山養傷,無力操勞前殿的事務。
“他的傷怎麼樣了?”
“不知道。”
顧瞻上次和莫聿見面,還是在他閉關前。
當時,莫聿身體虛弱,他們簡單聊了幾句,就分别了。
前段時間他攀登天梯,目視劍宗的每一座山峰作最後的告别,沒有看見莫聿,估計他使用了全隐符。
最近,顧瞻幾次飄到後山,也沒有見到人,應該是莫聿設起了結界。
“我去打擾長老養傷,會不會不太好?”陳鵲理解金翎為什麼不讓大家亂跑了。